边日向谨慎的说:“此事大有玄机,秦三王被害内情绝不单纯。”
尤其是在皇上削减兵权的敏感时刻,秦三王的死亡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敢杀害秦王王,这人的胆子也委实大了点。”金希尔思索了一下,声音是平静而没有任何情绪的,“只是这人既然如此大胆、仔细,恐怕不是个寻常人。”
“我也认为不是个寻常人。”边日向看着他,眼睛炯炯有神,“秦三王身亡,谁能得利?皇上?”
先皇有七子,除了长子金极光封为太子留在宫中之外,其余六子被封派各地,分别镇守从司州到凉州的广大地区,以防西方的车臣、培善和尚宾三国侵扰入关。
然而金极光却英年早逝,因此先皇改立金极光的嫡长子金锁宇为皇太孙。
这个安排引起了外派的诸王不服,每次回京时总是要以长辈的口吻教训他,但是碍于先皇的庇护,诸王也不敢对金镇宇放肆。
年初先皇驾崩,他顺利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武德,为了怕皇叔们以奔丧为由进京发兵造反,于是引先皇的遗诏,命令他们留在西塞戍守边关,不用上京奔丧。
此举引来了代、秦、南、庄、边、宗六王极大的不满,认为朝廷中有人刻意挑拨新皇和诸王的关系,制造叔侄间的不和和紧张气氛,因此纷纷开始操练兵马,准备赴京问罪。
金镇宇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着手削减诸王的封地和兵权,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他没那么笨。”金希尔微皱着眉,“当皇帝的人,不会只考虑到眼前的事。”他有清晰的思路和精明的头脑,任何一件事在他眼里看来,总有另一层含意,凡事不是只看表面的信念,让他比旁人又多了一份仔细和谨慎。
他认为皇上若真担忧他们几个皇叔起兵谋反,万万不会用暗杀秦三王的手段来挑起叔侄间的对立。
“秦三王一死,他势必会派都指挥使到静水关去管理军政,直接收回兵权。”边日向弹了一下手指头,“威胁便少了一个。”
“你在暗示我,我可能是下一个吗?”他相信不是皇上下的暗杀令,因为秦三王之死若真与其有关,诸王会更愤怒,说不定就联合兴兵造反了。
除非皇上已准备好迎接内战而且有必胜的打算,否则绝不可能做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我不是在暗示,我是这么认为。”边日向看着他,口气是坚定的,“如果不是的话,他不需要塞个先皇的贵妃给你,这里并不是安养天年的好地方。”
大概是为了安抚诸王顺便拖延时间,因此皇上刻意向戍守西塞的诸王示好,大批的赏赐不断运过来,至今孤家寡人的宗七王居然还得奉旨照料先皇的一名妃子。
想必皇上对于宗七王有所顾忌,才会派人前来监视,而派那女人的用意也相当明显,一来希望他因此能顾虑先皇皇恩,而不会跟诸王联合兴兵,二来是要警告他,皇上对他的动静了若指掌,让他不至于暴起发难。
“喔,你认为她是来监视我的喽。”金希尔脸上依然笑意盎然。
他倒是没想那么多,人家皇上都说得很清楚明白,他金希尔为国为民戍守边关,至今未娶让他深以为憾,所以特遣温家女下嫁,为他操持家务传宗接代。皇上是一片好心哪。
只是他这片好心放错了地方,他若有意成家早该儿女成群了,万万不会等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
一个妻子,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没错。诸王中你对皇上是最没威胁性,也是最有威胁性的。”
看他对皇上遣送来的温家女毫无怀疑之意,边日向忍不住想摇头。这个王爷脑袋里不知道在转些什么念头,他永远也猜不透。
就像前年车臣国两千余骑前来叩关喊战时,他以为一场激战是免不了了,可是王爷却一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笑嘻嘻的要人高挂免战旗,自己还跑到城墙上先说辛苦他们远道而来,再说自己兵力不足应战会吃大亏,最后送上陈年美酒数百坛,就这么城上城下的和敌方喝起酒来。
其实西塞诸国对中原肥沃土地虎视耽盼已久,常常轻骑前来叩关,总是与各关守将发生小型激战,惟独月牙关数年来如一日,始终高挂免战旗,对敌方的挑衅怒骂不以回应。
宗七王便是如此,他宁愿人家说他对小事急躁、对大事窝囊,也不轻易接受挑衅,他关心的是守军的安危和百姓的生活,一日受不了敌人的挑拨出关接战,只有两种结果。
打赢的话,劳师动众兵土死伤;打输的话,关内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而敌方将以为月牙关好取,下次或许就大军压境直接发起两国战争了。
“我怎么能同时是最具威胁性,也最不具威胁性呢?”金希尔好奇的问着。
边日向分析道:因为你的性子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代二王近日身体不适较少理事,南四王一向野心勃勃雄才大略,若皇上真的担心皇位不保,南四王是最主要的因素。而庄五王胆小懦弱没有主见,很容易受南四王操控,边六王虽然狡猾两边讨好,但还是倾向南四王的时候居多。”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而你动向不明,若投向南四王那么就是具有威胁性的;若你效忠皇上,自然不具威胁性。”
他知道南四王不断派秘密心腹前来游说宗七王联合出兵,只是宗七王的拖字诀用得好,至今未表明任何立场,所以南四王和皇上都想拉拢他,可又对他严加戒备。
“你想得真多。”金希尔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会这么说,应该已经是认定了南四王必反,只是还没作好准备而已。
“是吗?”边日向也笑了笑,不遑多让的说:“而你是个让人看不清楚的人。”奉派到月牙关四年多来,他们的关系不只是上司与属下,友情在他们的关系和生活中,占了绝大多数的比例。
“太容易让人看透,不好;太容易看穿别人,也不好。”金希尔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有时糊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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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但弯曲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的答的答声,那是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好奇的人们纷纷从古老且覆盖了一层黄沙的屋子中探出头来,看着整齐行过的骑土和一辆华美马车,人人在发出惊叹之余,不免好奇的交头接耳,议论起这意外的访客从何而来。
温澜好奇的在车窗边张望着,经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月牙泉时,她那因为长途颠箕而老是皱着的小脸,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从繁华富庶的安和一路向西北行,过了汉中之后景色逐渐荒凉,人家也愈来愈少,举目望去尽是黄沙、粗梁和永无止境的漫漫长路,在进入了绿意盎然而生机蓬勃的月牙关,她差点要以为这里是西方极乐世界。
“这地方真漂亮。”整齐的街道,古老但雄伟的房舍,衣着整洁一脸笑眯眯的人民,来来往往的各式商旅,街角传来辛勤的铁匠当当的打铁声,客店伙计殷勤的招呼行旅商人们住店,各种南腔北调汇集在这奇妙繁华的古城内,形成了一种安详而平和的气氛。
“是呀,这里还真像京城里繁华热闹,就连路都大许多。”宫女素娥接口道:“我还以为西塞都是穷苦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