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听得有点明白又有点迷糊,她一点都不好奇小鸡怎么孵出来的,只是奇怪他怎么会懂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还能做得那么熟练?
他是个王爷,不是吗?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小鸡孵出来?”她满怀期盼的问。
“时间到了就有了。”她此时的神情像个等待吃糖的小女孩,充满期待的眼眸是那么样的天真。温澜,有了一些些的改变,原来她也有天真无邪的一面。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有些失望,随即灵光一闪,拍手笑道:“有了,我天天在外面说故事、唱歌,吸引它们早点出来。”
金希尔忍不住笑出声,“好啊,说不定真的有效。”
他还蛮喜欢她颇为稚气的笑容和可爱的想法,他在心中收回她是个呆子的评语。
有时候呆子也挺讨喜的。
“你知道不知道,荒原上的风沙能填平一口井?”温澜得意扬扬的说:“所以要派人在井边看守着,定时的掏沙。我今天自己驾了辆板车过去,还帮忙把掏上来的沙拿去晒……对啦,干了之后会有一层白色的盐粒喔,很奇妙吧。”
她跟着金希尔把骡子上缰,坐着一辆板车把谷粒、蔬果、面粉、新鲜的蛋和日常用品给守井的人送去。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这样子的补给供应守井人的生活无虑,虽说是跟着,但其实她只是在旁边看而已,连续三天金希尔带着她规律的作息着,让她看见了月牙关最实际、最生活的一面。
在她抱怨月牙关满是单调的黄色调时,他用一种欣喜的口吻告诉她,春天果园里的梨树、桃树、油桃树成簇成簇的开着花,所有开垦出来的田地都长着绿油油的嫩芽,蓝色的野生鸢尾花会覆盖在田埂上,一眼望去大地似乎覆着一层彩色的薄纱。
过些时候,果园里的花谢了,成片的罂粟花开始绽放,从浅浅的粉红到高雅的蔷薇红都有,在月光之下又会变成令人惊喜的银灰白。
整个夏天五谷轮番的收成了,小麦、玉米、栗米、高梁、大豆,丰沛的菜蔬也丰富了人们的生活,紫茄子、红辣椒、马铃薯、胡萝卜、芹菜、绿黄瓜和金黄色的南瓜,各式各色豆类随时都可以采收。
在其他季节里,浅色的亚麻热闹的往上生长,粉红色的葱麦迎风摇曳,黄色的芥菜美观而且好吃。
就连最艰苦的冬天,都可以因为存粮非常充分而不致匮乏。
在他的叙述之中,月牙关的四季似乎在她眼前闪过,从他充满感激和欣慰的眼神里,她体会到他有多爱这个地方。
这个被人称为荒凉的地方。
她发现他懂好多,几乎什么都会做,而且待人也满和气的,每个百姓一看见他,就算隔着老远都要过来跟他打个招呼,行个礼说上几句话。
最厉害的就是,他居然能记得那些人的名字,不用思索就能喊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关系,原本看到她就皱眉头的百姓也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闲话家常个不停。
尤其是李大娘在教她怎么分辨公鸡母鸡的时候,顺便告诉她磨坊的朱家老大娶了个漂亮的新媳妇,从甘肃那带过来的商旅在马莲地那里遇上了狼群,差点丢了性命,她还告诉她有一种叫鬼尘的风会卷起粗大的沙砾,而风息了之后将沙砾捡回来可以当成磨砺美玉的最好工具……
“温姑娘,”素娥皱眉道:“你都晒黑了。”原本是个白嫩嫩的大美人,黑了就少了那么一点飘逸清灵的味道了。
“没关系啦,我这几天忙得很,都在外面跑当然会晒黑呀。”温澜颇为满足的说着。
明天就是第四天了,她可以接手做那些她觉得有意思的活了,她每天都巴望着时间快点过去。“王爷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拉着温姑娘你干粗活呢?”她总觉得王爷跟百姓们同甘共苦得过了头。
“这样才好,省得他找我麻烦。”她发现跟着他做事比较好,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吹胡子瞪眼睛,也不会拿戒尺打她,更不会说些带刺的风凉话。
辛勤劳动着、跟百姓接触时候的金希尔话比较多,而且她还觉得他似乎挺乐在其中的。
眼见素娥对她的新奇经历没兴趣,她只好拉着秋月说个不停,“我今天有去驻军的操练场,还看了阿姬操兵喔,你别看他是个矮冬瓜,喊起口令来的时候还挺威风的。
“不过边日向一样古怪,看到我就把头撇到一边去。”温澜叽里咕噜的说个没完,“士兵们还抢着请我吃一种加了锁眼的烙饼,你一定不知道什么是锁眼,它长很像草菇,颜色很漂亮,而且……”
秋月听得头昏脑涨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已经知道原本月牙关是多么荒凉的地方,是前人花了几十年的光阴,一小块一小块的开垦,将这里变成一片富庶的绿洲。
她还知道了这些天来,每一句从宗七王嘴里说出来的话,虽然她很高兴温姑娘终于找到事情做,不过现下她真的蛮想睡觉的。
“我好兴奋,明天我就能自己喂鸡了。”她完全无视于秋月的睡眼惺忪,“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金希尔一定会称赞我。
“不晓得明天小鸡孵出来了没有,我真想看看哪。秋月,我跟你说,我已经帮它们取好名字,我算过了一共有八枚蛋,那就是会有八只小鸡,我打算全都叫它们小鸡,你觉得怎么样?”
“温姑娘。”她用很困的语气,含糊的说着,“你不累吗?”一早就起来四处跑,听她说似乎是去了不少地方,这几天也都没睡午觉,跟平常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怎么没消耗掉她的体力呢?
“很累呀。”她又不是铁打的身体,当然会觉得累,可是她就是觉得精神好好,想到她明天会有个忙碌的一天,她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做这些事跟她以前忙着学男人说话、走路的感觉截然不同,也跟她挑剔只穿漂亮的衣服和只吃精致的吃食都不同。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真正在生活似的,她不再是一尊美丽的木头娃娃。曾经她以为没有贴身丫头服侍得好好的,一定会没办法存活,原来她还是有独立的潜力的。
她满足的闭上眼,终于愿意让她的嘴巴和秋月的耳朵休息了。
明天,她也该谢谢金希尔吧?
他教她领略了生活的美好,以前那几笔老鼠冤就一笔勾消吧。她也算是个心胸宽大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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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呈土红色的峭壁拔地而起,危石傲然而立,面向南方吸收着太阳炙热之气。此处的风景呈现全然的凄惨萧瑟,没有任何颜色和生命抒慰这块荒凉而暗藏危机的野地。
底下的流沙曾经埋葬了一队迷路的商旅,随风飞起来的沙砾被叠叠层层的巨岩所拢,日积月累下来累积了相当惊人的高度。
行旅们会特别避开这个叫作沙门的地方,然而它暗藏的危险却阻止不了有秘密的人前来。
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行旅在页岩上凿出了浅浅岩穴,经过多年的风沙依然存在,却已经毫无人迹,岁月让这里成为放下面具和伪装最好的地方。
“王爷对你最近的表现非常的不满意。”
打扮成来往于月牙关与惠回关的骡马贩子,杜老三的伪装是成功的,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