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莫再胡言,要是让太后知道您这样诋毁她……”
“怕个屁!母后她老人家的克主是我,她舍不得怪罪于我啦!”
九名宫女不禁掩口轻笑。公主说的再真实不过了,太后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你们先去殿外候著,本宫想亲自补妆。”
“可是……”
凤眼一瞪,无人敢再置喙,依序退出公主寝宫。
面对铜镜,朱令予展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靥。
“突如其来的下了道口谕,命令我一定得穿著宫装,再以胭脂水粉添艳色,以为我 愚呆得不知其阴谋诡策?母后大人,您未免低估女儿了。”
她拿起丹青画笔,往双颊胡乱涂描勾画,虽然镜中的花脸已经够瞧的了,但她意犹 未尽,又将各色胭脂抹上已是惨不忍睹的面容。
“哪个长眼睛的男人能接受我这尊容?”
这两日她被那个无耻的色胚子给搅弄得一肚子闷气,正好借机玩玩,否则她可能下 令一把火烧了月西楼也不一定!
拎起一方纱巾薄帕遮面,她要去吓人喽。
***
天子赐宴,太后居坐首位,这种“天宠”不是一般臣子有机会承受。
“饮酒、饮酒。”皇帝兴致盎然。
巡过一盏茶酒,班扶风忍不住出声问:“敢问皇上,这御花园怎么光秃秃一片?”
太后代为回答,“金香牡丹被拔光,各色蔷薇被刀剑劈砍殆尽。”
何人如斯放肆?
达隆冬笑著为一脸疑惑的班扶风释疑,“肯定是么公主所为!”
皇帝和太后不禁微愕,“爱卿如何得知?”
“除了么公主之外,深宫内的女眷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恣意妄为吧?只有她才能不受 责罚。”
太后频频点头,“是啊!予儿这孩子,哀家实在是头疼!”
正确的说法却是因为太爱、太宠了,舍不得怒斥一声。
同桌的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同声开口,“太后放心,儿臣们会尽孝心。”
“好,好,哀家堪堪欣慰。”然而毕竟不是怀胎骨血啊。
虽然宁妃和湘嫔所出的这两个公主仪态万千、柔婉乖巧,但是天下父母心,她更正 挂怀于心的仍是她的予儿。
连隆冬偷偷的倾身咬耳朵,“班兄,两位金枝玉叶对你有意思耶!你的行情真好, 本大学士好生嫉妒。”
“少调侃我。”哪一天这文质彬杉的大学士若是得了花柳病而暴毙,相信没人感到 意外。
已饮到微醺的皇帝低低咕哝,“令予怎么还不来?难道还要朕亲下圣旨,请她过来 赴宴吗?”
连隆冬不正经的嬉笑著,悄声椰愉班扶风,“啧啧,鼎鼎大名的么公主可能将是班 兄你的枕边人哩。好运道啊,眼前就有两位公主眼波传情,待会儿!”
“闭嘴。”皇家女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那个扎梳男人圆髻的“侠女”使他揪紧 心肝。
一阵小太监喊声传来,“十四公主到!!”
连隆冬立刻正襟危坐,听说么公主十分与众不同,他挺好奇哩。
班扶风好笑的轻盹他一眼,继续啜饮美酒,自在悠哉。
但见眼前一抹艳光出现,一位体态娉婷的女子和九名宫女往宴席这方走来。
奇异的是,身穿公主宫服的女子脸上罩了一方薄纱巾帕,除了一双满含兴味的瞳眸 之外,难窥得其面容。
她揖了一揖,优雅的举止丝毫不逊统领六宫的皇后。
“令予向母后、皇兄请安。”
太后已经笑出几十条的细纹,这宝贝女儿总算表现出闺秀端仪。
皇帝却是一脸不解,“令予,你罩著纱巾做什么?”
“见客啊。”朱令予满心期待,希望那个“客”被她吓晕。
太后一听,忙不迭笑说:“连卿、班卿,见见哀家的么公主吧。”
朱今予暗勾一抹诡笑,缓缓转过身,与来客抬眼相对。
咦!身穿白袍将军服的男人不是那个自称是“侠士”,前两天倒在那飘逸姑娘石榴 裙下的色胚子?
不对!那种布衣白了怎么可能是名闻遐迩的风云小将?
朱令予想也不想的大步上前,先是动手摸抚他的脸腮,再来是用力的掐捏,然后索 性拍打他的俊容和胸膛。
班扶风好不容易才从惊骇当中“清醒”过来,眼下这一双仰瞪著他的幽亮瞳眸,竟 然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往他心海里投掷下一颗小石,使他抽疼不已。
这算什么!意动情迷,心悸恋恋?
但是该死的,他非常憎厌这般把持不住的自己!
瞥见他透出不悦的神色,朱令予忽地把面上的纱巾扯掉。
“啊!”众人惊呼出声。
太后甚至手捧心口,无力的颓然垮下双肩。
这景况早在朱令予意料之中。因为她把自己堪称绝美的面貌,以黑红绿紫黄白的胭 脂全数涂上,光那鼻尖上的一团黑紫色就够瞧的了。
而且她还把菱形檀口涂抹成血盆大口!
她等著有人受不住因而呕吐或是笑到肠子抽搐扭绞。
但是没有。
所有的人好像被雷打到似的,个个呈现呆滞状。
无聊,枉费她的巧思算计!
“母后,皇兄,我要回我的寝宫去了。”她懒得行礼,直接往后走,甚至她扬扬手 ,喊道:“至于为我找驸马的事你们甭操心了!本公主恶名昭彰,温良淑德一概缺乏, 不是为人娘子的料啦!”嫁人?笨蛋才做的事。
这声音越听越熟悉,班扶风暗暗思量。
倏地,他起身大步追著,一边怒吼著道。
“该死的!你是‘朱公子’!是‘侠女’!”
啊!这狮吼虎啸……朱令予第一次感到头皮发麻,她无法思考的立时往前方狂奔直 冲。
失去理智的班扶风也追随上去。
“怎么一回事?”五分醉的皇帝被搞糊涂了,问。
连隆冬神秘兮兮的压低嗓子,“有好戏可看了,皇上切勿心焦。”
原来把一张脸儿画成唱大戏模样的丑角十四公主,便是和班扶风一同逛窑子的玉面 娃儿“朱公子”啊!
这一场赐宴的结果著实太出人意表了。
骤然,远方传来宫女和太监们的尖叫连连——“不好了,么公主掉到喜鹊湖里!”
“予、予儿!”太后惊得站起身,面色惨白的抖著声,“快救她!她的武功虽强, 但是不会泅水啊。”
皇帝的酒气霎时醒了三分,他忙搀扶著太后打著哆嗦的身子往喜鹊湖去。
“快来人!救起十四公主!”这亲妹子若是有什么不测,母后肯定承受不住。
整个御花园陷入慌乱,禁卫军蜂拥而上——
***
喜鹊湖素有小西湖之称,湖景美不胜收,然而宫中妃子“不明究由”魂断湖底一 事时有所闻。
为了摆脱班扶风的追赶,朱令予脚下一个打滑,跌掉入湖。
他大骇,顾不得其他,纵身跃下救人。
当皇帝和太后好不容易冲奔过来,只见一个惊心动魄的景象——湖中的朱令予拚命 挣扎,然而吃吞不少湖水的她似乎无力支撑,娇躯渐渐下沉。
幸得班扶风将她捞起,艰辛万分的带著她往湖边滑游打水。
太后泪涟涟的,早已泣不成声。
禁卫军连忙结串成一人绳,好拉两人上岸。
“班卿,令予她如何?可还有呼、呼息?”不忍问,但是皇帝仍是狠心询问。
凝望虚弱的平躺于岸边的她,班扶风心下一阵黯然神伤。
总是活蹦乱跳,挥刀舞剑的她,大概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吧?
他近乎心碎的嘶吼,“我绝不让她死!她休想离开我!”
他俯身,以口就其唇瓣,恨不能把自己全身的真气全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