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极尽的伤害其实是为了保护她自焚似的爱恋。
金银儿没有掉泪,只是仰着脸儿痴望着他,魂不附体似的说:“你的意中人一定很美……”
“只有她配得上我。”相爱的两人并没有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千金小姐,奴婢如云。”
“她好幸运、好幸运。”好叫人妒嫉,可是她为什么掉不出泪,难道她的心没有了知觉吗?
辛格的眉心完全不见放松,一抹痛苦的神色染上他的眉宇和眼底。
“的确。所以你这个不相干的女人不准再来烦我!”
不相干……烦、烦他?是这个样子呀!她敲了敲自己的头,越敲越使劲。
“住手。”他握住她行凶的手,神色严厉。她已经够笨了,难不成想再敲笨些
金银儿空洞的回视他,“我的头,好痛。”她一定要睡个觉,清醒了就能证明这至是一场梦。
他拿出腰间的绣荷包,将它置放在她颤抖的手心里。
“这六十三两银子至还你,一两不差。”六百三十两他都可以爽快散尽,何况是这区区的六十三两!但是为什么他觉得心酸,一股气就这么压在胸口。
她瞅着他,轻轻的笑出来,羽睫上亮亮闪闪的似乎是沾着泪珠儿。
她听见了尖锐的破碎声自体内传出,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也不愿想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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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绣荷包,金银儿非常平静的和温笑一道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没有哭出声,原以为自己会哭得肝肠寸断,甚至将死,但没有。
温笑担心的扯扯她的衣摆,“是不是辛格公子对你吼骂了?”
“没有。”她只是让他感到厌烦且不相干的人,他可能懒得骂她吧。
银儿姐姐好像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矮木屋就在前头了,金银儿停下脚步,真诚的对着温笑致谢。
温笑把两只竹篮交给她,“只是很小的忙,没啥啦。”
“我告诉过你,我很爱、很爱辛格吗?”不自量力的她还是飞蛾扑火的爱了。
“日前说过……”
金银儿柔柔的笑了笑,“那是我诳你的。”
“啥?”可是那些话她已经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辛格听了。
重重的点一下头,金银儿笑得更深,“真的,全是说着玩的。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他那样子好像是自西番来的……”
“你没有爱上他啊?”
“对!我没有!”无能为力的痴爱换来一场伤心。她不爱他,也不能再爱他,至少不能使他更讨厌她。
即使抹上褐黛粉,换上一袭美丽的纱衣,她还是那个连可爱秀丽都谈不上的蓬门女。
她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笑过也哭过,或许不完全算是恶梦。可是她不会再胡酒做梦了,她没有力气再进入自我催眠的妄想梦境。
“晚了,回家吧,明早我再拿猪肉片给你和大婶。”
温笑关心的问:“今晚还要上山打猎啊?你的脸色好难看,歇歇吧。”
笑了一笑,她自送温笑走回家,然后快步的跑回去,提篮一丢,再把绣荷包往腰上一系,用双手把嘴角扯了扯,摆出一个看似开朗的笑靥。
“先煮好饭,爹爹一定饿了,待会再煎药。”自己和自己说着话,她双手忙碌起来。
小矮屋外有个英挺颀长的身躯,他翻飞一蹬,落在矮木屋的屋顶上。
辛格的面色难看到无人敢靠近,这女人还要摸黑上山打猎?!她没想过晚上的山上是多么危险吗?
他应该要立刻离开,否则他真的会把她掐死!
可近两个时辰过去,他没有离开,也没有现身招死她。第一次发觉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连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这期间她屋外屋内的穿梭忙碌不已!
她存心要让他心疼死吗?翩翩佳公子的他快被她逼成火爆狂人了。
这么纤细弱质的她居然能够承担这等粗重繁复的活儿,打水,煮饭,她的每一日都是这么辛苦度过的吗?人生不是应该精精采采、畅意舒心?
她进房去好一会了,是认份的倒下休息了,还是……他拿开屋顶的一块砖瓦,不太光明磊落的往下偷窥。
这一眼让他差点喘不过气,瞧瞧他看见的——她正就着极小的烛火刺绣!
她真当自己是铁铸铜造的吗?他思忖,是否应该把她丢到榻上,命令她立刻闭上眼睛去找周公叙叙旧。
不知为何他忿怒中还夹带着苦涩的失落感?她竟然没有为他的绝情绝义而痛哭流涕,竟仍一副没事人的做着活儿!
难道她对他的恋慕之情来得快去得更快?她真能云淡风轻的完全释怀?
辛格感到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仿佛遭受狠心抛弃的苦主是他!
金银儿站起身,伸展一下僵硬的肩腰。将绣布放到竹篮子里,穿上厚粗的外袍,套上爬山用的厚底鞋履,背妥了弓和箭后将烛火吹熄。
她要上山去打猎!
自己不是已经极尽残忍的拒绝她的情和付出了吗,那她还去打什么猎?!
他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远远的跟着,深恐她被山里的野兽突袭,更担心以她的蒲柳之姿如何爬上陡峭的山坡。
夜,越来越深。圆月高高挂于天际,仿佛正对他嘲弄似的。他何必搁不下她,就算她暴尸山野也是她的事啊。
“呃!”金银儿闷哼了声,跌跪在地。
他心下大骇,全身的肌肉绷得犹如即将断裂的弦。
她愣愣的瞧着脚边的石块,须臾,她清脆的笑出声。“居然被石块结绊了一跤!”
笑着笑着,她忽地双手遮捧住脸。
远处的辛格眉心蹙得死紧,她的双肩微微抖动着,隐约中他听到她压抑的,令人心痛的啜泣!
这一刻,屏住气息的他感受到心痛,宛如被千刀万剐般,只因她的眼泪。
金银儿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他所以为的……
爱,来得太汹涌,令他无法招架;即使理智告诉他,沉沦下去的后果可能是万劫不复。是呵,他所要寻觅的是一位以心相待,不以身份贵贱评定他的价值的女子,还必须是能够与他匹敌的绝世佳人。银儿她是吗?
现在他明白自己的残忍和寡恩薄情,而她的眼泪正幻化成千万支小飞箭刺入他的心口。
金银儿抹抹泪,急喘的呼吸仿佛下一口气随时会上不来。许久,她才回复平稳不再激动异常。“回家好了,天快亮了。”她对自己说话,站起身往来时的路途踅步而去。哭过一场,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虽然非常艰辛。
辛格并未随后跟上,他的目光瞪着在石块旁的那只绣荷包,她所遗落下的……
他走了过去,久久,才蹲下身将绣荷包拾起,以掌心包覆住。
之退是回到我的手中……”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五章
“庄家,赢。”
“他奶奶的,姥姥进棺材!”一名大汉将骰子丢向做庄家的男子。
男子微愠,“不许胡来,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大汉扭曲着一脸的构肉,“逍遥居又怎样!还不是赌窟,叫孔老板过来给俺敬盅酒!”
一只银杯倏地砸向大汉的鼻梁,力道强劲得使他的鼻梁登时折断,而且喷出腥红的血液。他捣着伤,怒吼道:“哪个兔崽子,胆敢暗算俺。”
穿着仆服的辛格一脸阴骛的走了出来,他逼人的气势使得在场的众人个个噤若寒蝉。
半晌,大汉勉强的挺直胸膛,哑声低吼,“哪一个小厮敢得罪大爷,想挨板子啊?”
辛格冷冷的嗤笑一声,不屑和这等粗人唇枪舌剑,再从旁边的赌桌上拿起数只银杯同时砸向大汉的耳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