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戚追下楼,一路狂奔到车道出口。她东张西望,生怕他的车已经开走。
“请问有没有看到董事长的车出来?”她抓住警卫赶紧问。
问话间,他的黑色座车从车道出口驶出,警卫示意的眼神让她赶紧回过头来。
“阿司”她追了上去,抓住窗边用力地拍着。“我还有话没说。你听我说!”她巴住窗子不放。
东方耀司把车窗放下来一点,冰眸从窗内透射出来。“没什么好说了。开车!”他命令着司机。
司机迟疑地看了他俩一眼,缓缓地开动车子。
她可不会这样就放弃的,双手握住那半开的窗,硬是不让他把窗合上。“跟我谈,不要躲!”她的脚跟着车子的移动小跑步,试图争取最后的机会。
但他一点都不想听她说话,怕自己紊乱的思绪下会说出更多不可收拾的话语。
“开快点。”他怒斥着司机。
司机被这一斥,手忙脚乱地踩了油门,车子从慢车道冲入快车道,而紧抓住车窗的她因而被甩了出去。
这一甩把她甩到对面逆向车道去了。
这时对面车道正巧有来车,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划破了喧闹的城市空气。
他眼看着车子撞上了她,她的身子滚了出去,停在路边的角落中。
“小戚”
他失声喊叫,不等车子停下来,他拉开车门奔了出去。
后方的来车反应不及,跟着撞上了他,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
尖叫声此起彼落。
不管自身的晕眩,他身子一停止滚动,马上翻身起来,跛着脚一拐一拐地奔向她。
“快叫救护车!”他眼底满布的血丝看来宛若烧红了的砖石。“小戚!”他无措地扶起她失去意识的身子,感觉一股深刻的绝望蔓延到他的全身。
第八章
小戚醒来时第一个知觉是痛。
整个身子在马路上滚了几圈,又被车子给撞了,就算没伤口也会瘀青的,何况她还撞断了腿。
“呜……”她呻吟一声,在床上蠕动了一下。
身旁的人赶紧靠了过来。“醒了吗?小戚,妳听得到吗?”东方依笙握住她的手,紧张地问。
一定都是被她那个老弟给传染的,害她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笙姊?”她张开眼睛,有些茫然又带慌乱的目光扫过室内,却看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一股难耐的失望涌了上来。
“是我。妳现在觉得怎么样?我请医生来……”
“等等,”小戚阻止了她。“我怎么了?”她的记忆只有”片混乱,她记得她去追他,然后车子晃得厉害,她被甩出去,接着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都听司机说了,司机被阿司一吓,油门踩太快,车子冲进快车道,结果对面的来车撞到妳了。”想不到一向冷静的弟弟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已经帮妳好好骂过阿司了,这家伙实在太……”
“笙姊。”小戚打断东方依笙义愤填膺的指责。“他……他呢?”
“他一直守着妳,把我找来后就到外头等着,我看是没脸见妳。”东方依笙不打算让弟弟好过,想也知道两人会闹成这样,肯定是弟弟个性的问题。
“我想见他,妳帮我找他来。”小戚期盼地看着她。
依笙叹了口气。
她出去了,没多久东方耀司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的目光贪婪地审视着她,彷佛她下一刻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他眼底的情绪激动,但脸部依然僵硬。
她叹了口气。“过来一点好吗?我没力气过去。”她虚弱地说。
原本僵硬的他跨大步走了过来。“妳……有什么感觉?!很痛吗?我找医生来好不?”他急切地问。
她没多说,抓握住他的大手,拿到面前来审视。上面残留着干掉的血迹,她的手轻抚过他带着伤痕的指节。“怎么弄的?”
“没事。”他的脸微微地红了。那是他在手术室外自己槌打墙壁的结果,但他当然说不出口啦!
“你的脚流血了上她惊呼着,人跟着要坐起来。“怎么弄的?你也出车祸了吗?是不是?”她紧张着要看他。
“我没事,是下车时太急,有点小伤口。”他当时看见她被甩到对面车道,魂都快飞了,根本没看清楚后面有没有车,一下就开车门冲了出去。只有轻伤已经算是好运了,否则恐怕要躺她身旁那个空位了。
“你没擦药吗?”她蹙紧眉头,不喜欢他如此轻忽自己的身体。
她哪会知道,比起她被车撞的事情,他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他的自我鞭笞比这狠戾上数十倍,看看他伤痕累累的指节就知道。
“我没关系。妳刚开完刀,妳的骨盆碎了,花了不少时间开刀,妳先休息吧。”他将她扶躺回去。“别动。”
“你去擦药,擦完药回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她虽疲累,但眼底的坚持相当强烈。
他本还想讨价还价,看到她难得坚定的表情,只好妥协地去擦药了。
他一走,东方依笙就进来了。“只有妳能搞定他,无论我怎么念他他就是不止目去擦药。”她摇着头。“妳真是个好女孩,妳是真心爱阿司的,我看得出来。自己都还躺在病床上就在关心他。而他被车撞了也不管,就只肯守在手术室前,真不懂两个相爱的人干么要搞得这么痛楚,不这么轰轰烈烈不行吗?”
“笙姊。”小戚叹口气。
没多久,东方耀司进来了。
“阿司,你顾着她,我回去煮个热汤,等晚一点她能进食时就可以吃了。”依笙显然有意留给他们空间,说完就走人。
“妳睡吧,开刀很耗体力的。”他在她身边僵硬地说,伸手将她的棉被拉高。
“阿司。”她轻声地说,她马上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在你的感情世界里,非白即黑吧?你爱我吗?”
他僵住,随即慎重地点了点头。
“你爱我的什么?因为我是一个像白色的女人,所以你爱我?因为我单纯,所以你爱我?”她不管他摇头抗议,继续说:“但你知道吗?白是七种色光混合而成的,你说这样的白怎么会是纯粹的?”
他没有说话,当时他只想逃避开这个问题,没想到却让她差点丢了小命。
他心中的懊悔如猛兽一下子吞吃了他。
那一刻他很清楚的知道,再来一次他必不会逃。当她昏迷地躺在他怀中时,那种绝望比任何的伤害都要痛楚,痛到麻,痛到不知道什么叫作痛。
见他没有回话,她继续说,语气依然哀弱,但很坚持要把话说完。
“他们是我父亲与大哥,他们有很差的地方,但我不能拋却这些。你要求的绝对又是怎么样的标准呢?你先问问自己,等你有了答案,请告诉我吧!”
他看着她躺在病床上说这些话,眼底泛着泪光,不禁想起她拿高跟鞋拚命打蟑螂,打完跑去吐的样子。
他忽然发现他爱的这个女人是非常了不起的女人。
是的,他爱的。
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勇敢的女人,是他爱的女人。
爱情哪有什么道理?!可以要求纯粹呢?爱就是爱了,他没办法因为她是林岂洋的女儿就不爱她,就像她没办法因为自己是林岂洋的女儿就不爱他一样。
她有种莫名的稳定力量,教人觉得平静。她并不是非常聪明,也不是顶尖能干,甚至有许多做不来的事情。但她不曾逃避过自己要面对的功课,生命的逆境就像那只蟑螂一样,她怕得要死,但仍然闭着眼睛抡起鞋猛打。就算打完要跑去吐,她也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