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一片静寂。
紫袖睁开眼,深深凝望着被她以“昏睡散”迷昏而酣甜睡着的擎浪,眼底的喜悦悄悄掺上一片乌云。半晌,她缓缓起身,蹑足走向门外。一出屋门,她一提气,使出轻功狂奔起来,一奔几十里,不停喘息,然后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地面寻找,终于从草丛间拾起一个冰冷坚硬的铁盒。她满意一笑,奔了回来,走至隐密处。就着微亮的月光,从怀里拿出铁盒,打开一瞧,一只半尺长的蛊蝎正蠕动着。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褪下衣衫,露出肩上被擎浪误伤的刀伤,伤口正快愈合,留有一条半干的血迹。
她一咬下唇,决定放手一搏,抓起那只蠕动的蝎子,往肩上的伤口放。蝎子一闻到血味,立即紧紧张嘴咬住,她低吟一声,刺痛从肩上传来,接着听见“啧啧”吸血声,啮咬吮吸的酸刺痛感令人头皮发麻,但她硬是压下想抓开它的本能反应,让毒蝎吸足自己的血。
半响,她才完成一切,悄悄回到擎浪身边,望着他平静恬适的俊颜发愣。为了让他恢复记忆,为了让他活,她不借以自己的血喂蝎子,因为她不愿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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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告别了哈拉族!用紫袖身上仅存不多的盘缠买了马,两人各骑一骥,接连十几天不停赶路,只希望早日离开西北,来到属于中原汉人的地域,来到紫袖的最初目的地雪云山。
一路上,紫袖的脸上总漾着快乐与满足的笑意,叽哩呱啦向擎浪说了许多两人之间的往事,他总是含着潇洒又随性的笑容瞅着她又是天真娇俏、又是炙热甜美的脸庞,仔细凝视着她说话时多变的表情及丰富的肢体动作。
这是如此熟悉啊!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说的事、她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快乐熟稔。即使他记不得所有,却相信她说的每一件事,因为每一件事都从她口中进到他心窝里,给他安定却又飞扬的力量,更让一些模糊却如真的画面跳出脑海。他强迫自已在紫袖的努力之下,开始恢复一丁点的记忆了。
此刻紫袖正安坐马上,两条乌黑闪亮的辫子在耳际轻荡,一派的得意。突然一股昏眩袭来,她的身子软锦绵一倾,只觉头重脚轻,差点坠下马,幸好及时抓住缰绳,坐正身子。
“怎么了?”擎浪一脸担优,迅速将马移近。
“没事,我打磕睡!”她灿然一笑。
接连十四夜,她用血喂养毒蝎,却使自己越来越疲累,越来越虚弱,头脑也开始昏乱,可是她总是打起精神,怕他发现她的不对劲,她更是不停对他说话,使自己的脑子不停转动,让他早日想起过去,生怕自己随时就死,怕一切都会来不及。
擎浪瞧了她一眼,不再多问,只是轻声说道:“赶了一整天路,前面有一个小镇,咱们在那儿休息一下吧!我想再两天就能到达雪云山了。”
这几天他也十分疲累,总是拥着紫袖不知不觉就沉沉人睡,也许是赶路的缘故,更也许是蝎毒的缘故。每每望着她甜美的俏颜,他就不想死,他好想回忆起一切,他好想再爱她一回,但如今自己将死,一切都会来不及吗?
紫袖的心一悸。好久没见过他这么亲切贴心的话语及深邃有情的眼眸,他已经放心地相信了她,并且一天比一天恢复以前的自在轻松与洒脱随性,也对她渐渐热络亲近起来。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也好!她不求他立即恢复所有的记忆,她不求他立即如同往常一般对她亲呢呵爱,只要像现在一样熟稔,开始有一股默契,她已心满意足。只要今晚一过,她就能救回擎浪了。
两人各怀心思进了客栈,按惯例订下一间房。房门刚掩,擎浪立即回过身来。
“你这几天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哪里不舒服?”他迈步走到坐在床沿的紫袖跟前,一双眼隐含担忧地瞅着她。
紫袖放下包袱,仰起脸儿朝他笑道:“是吗?我很好啊!一定是接连赶路加上受热中暑的结果。”想不到他观察如此细腻,今晚是重要关键,她得更小心行事,毕竟功于一役!
“是吗?你躺着歇息一下,我下楼请小二准备几这个菜上来。”他压下心中扯动的不安,走了出去。
紫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是一阵昏眩,忍不住靠在床柱微喘着气。“我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我一定要撑到最后!即使这几天已经明显地越来越没精力与体力,我也不放弃,也不听任命运的安排,因为我是衣紫袖,衣家的女孩是不会轻易服输的,我要像姐姐翩翩一样为爱而勇敢,为爱而努力!今晚,只剩今晚!”她朝自己说道,虚弱的脸上是倔强与坚定。
擎浪亲自端着香喷喷的饭菜上楼,心中却是浓浓的不安。紫袖真的不对劲!他已经注意她的气色好几天了,这几天她的脸色真是不正常地苍白,她的精神状况也越来越差,常常神情恍惚。难道她是在路上染了什么怪病或恶疾?他刚刚已经叮嘱小二赶明儿找个大夫来瞧一瞧,否则他不放心。
是的,他相当不放心,只因紫袖在他心中已经占了极重的分量,无论他记不记得从前,她已经在他心中重新攻下了好大的城池!他为她的活该可爱而开怀,因她的娇羞热烈而心动,更因为她的甜腻贴近而悸动。这都是他的“假妻子”喀丝丽没有给过他的东西,这都是他的“爱人”紫袖给他的。
听见他推门而入,紫袖身子一震,立即打起精神。可是擎浪却没有错过她本来虚弱的神情,一见她看到自己进门便努力打起精神的模样,他的心狠狠一扯,撕痛窜过全身。
“紫袖,我让小二替你准备了几道佳看,你来尝一尝。”他将东西眷放桌上,凝睇着她。
紫袖望着他担心与忧虑的目光。逞强地站起身走向桌案,却觉得四肢无力,双腿一软,仆身前倒。擎浪一惊,大步一迈扶住她。
“紫袖!”他的声音里掩不住惶恐,心跳差点停摆。
她却再也不忍心抬头看他充满优虑的眼瞳,双手一拥,顺势一靠,将自己略微苍白的小脸藏进他胸膛里,紧紧抱住他。
“怎么了?”他不再像前几天面有为难地推开她的拥抱,反而回手揽住她的腰。这是他这几天一直想做的事。
紫袖忍住即将封不住的眼泪,唇儿嚅动着,轻轻说了一声:“我怕你会死!”万一她无法撑过今天的话。
“我不会死!”他软声安慰,“喀妮对我说过,我已经离开喀丝丽,她无法对我下蛊,也不能拿神秘的药丸与汤药给我吃,她的蛊惑效果会消失,所以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所有记忆,不会死了!”
紫袖一听,心头更加不舍与难过。他为了不让她牺牲、不让她担心,竟然冒着生命危险隐瞒她实情。假若不是她正巧听见他与喀妮的对话,假若不是她乘机拾回蝎子,他还要瞒骗她多久?难道一直要到他发狂而死才让她知道实情?他忘了对她的爱,却仍然如此关心体贴她,他是多么吸引人啊!她怎能不救他呢?至此她才明白,当初他不让她知道乌玛与圣女之间的习俗,也是基于相同的关爱与呵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