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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一个月前在无意中救了她和何新,这个末代公主身受重伤,昏迷五、六天后醒来却像疯子一般,一有风吹草动就叫得如天崩地裂一样凄惨,他还真怕她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子,幸好最近渐渐地,只要她清醒着就不会再那样骇然,除了在睡梦中。

  “我看你大概已经完全清醒了。”袁德芳说着站起身,一点也不温柔的拉扯朱颜身下的披风,“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哎呀!”他扯得有些用力,让朱颜毫无防备的在草地上滚了一圈。她何曾受过这种粗鲁的待遇,恼羞成怒的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袁德芳一边折叠披风,一边低头很无所谓的觑着还半趴在草地上的她,冷笑说:“接下来是不是想叫人把我拖去砍了?”

  朱颜再也无法忽视他眼中冰冷的恨意,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恨她,却又救了她,还要护送她到南方?

  “可是你的身边现在只剩下何新,别说叫他砍我的头了,就算我的头伸直了给他砍,恐怕他也只会哭得手足无措。”他讽刺的说。

  若是以前别人说了这番话,朱颜可能会莞尔一笑,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欷吁。

  坐起身子,一眼望过去烟岚之间山峦层叠起伏浓淡有致。天下可真大啊!以前每每去了乾清宫给父皇请完安,又赶着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就让她觉得走得好累。而今,每一段视野里的路程根本就像永远到不了一般。

  袁德芳注意到她坐起身子时,左手臂似乎微微畏缩一下,不知是不是弄疼了她的伤口,因此,不管他是不是该为刚才的粗鲁举动后悔,他还是得为她的伤势负责。

  “过来,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朱颜的右手不自觉的搭在左臂上,这才真实察觉一点隐约的痛,好像被什么撕扯着,其实除了这两天之外,她对许多事情都不太有印象,包括她是怎么逃出宫的?而她又是怎么遇上这个冷面虎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只有那一片粉的、紫的、红的花海,和飘呀飘的……

  朱颜还记得自己是公主,冷冷的瞟了袁德芳一眼,身子也不动,有些自言自语的说:“你是谁?我是谁,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可不失了我这堂堂公主的格了?”

  袁德芳意外的愣住了,过一会儿也自言自语的笑说:“哼!果然刁蛮,这便就是堂堂公主会有的格。”

  朱颜一听,恼怒的扭头瞪他,正好牵动伤口,这会儿就够她清楚的意识到痛楚了。但是她倔强的不肯在他面前哼一声,而是咬着下唇硬是忍住。

  她受痛的模样像重重的罪恶感,不打声招呼就一口咬住袁德芳的良心,但是恨意令他不甘心就此罢手,于是他交叉双臂横抱于胸前,装作一副无动于衷的笑说:“你不觉得做人还是识时务的好,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既然只有我才能帮你治疗伤口,应该由你移尊就我才对。”

  那痛楚又变得隐约了,朱颜决定置之不理,不管是伤口,还是那个傲慢无礼的男人。

  不过他究竟是谁?这一路上的恍惚当中,似乎曾听见何新总是必恭必敬的称他ㄩㄢ”公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个“ㄩㄢ”,是元,还是原?说不定是姓“猿”,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粗鲁无礼又毫无人性。

  朱颜偷偷瞄了他一眼,愈看愈觉得他像一只猴子,尤其他那种目空一切的傲然,活脱脱就是西游记里那孙猴子的翻版。

  想到孙悟空动不动就被念箍咒折腾得七荤八素的模样,朱颜忍不住笑开脸。

  何新一早牵了马儿去河边喝水吃草,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该回营地驾车起程,从那绿色的小缓坡上来,看见公主坐在草地上,正笑得像朵花般娇艳,也像四月的阳光般温暖灿烂,不禁令他一呆,等听见朱颜银铃似的清脆笑声传来,终于再也忍不住而哇的一声哭倒在地。

  他这一哭,别说袁德芳和朱颜被他吓得愣住,就连那匹马也被他突兀的举动吓得一只脚举在半空中忘记放下而愣瞪着他。

  何新总是这样,心头一感动就哭,不知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袁德芳觉得自己的头愈来愈大,巴不得有腾云驾雾的本事,立即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何新,你怎么了?干么哭成这样?”朱颜过去安慰他。

  何新干脆扑跪在她脚下,哭得语不成声的说:“奴才……只是高兴……呜……哇……”他见到公主又展欢颜,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并希望大家从此以后无灾无难。

  “哭成那样,还叫高兴?”袁德芳走过来把马儿牵走。

  朱颜瞪了他一眼。说实在的,以前她和众宫娥也都爱笑何新,但此时主仆两人岂能不同仇敌忾?

  “哼!喜极而泣这句成语你懂不懂,没念过书吗?”

  “原来还有喜极而泣这句话,看来我念过的书确实不够多,脑子里就只记得乐极生悲这一句。”

  “你在说谁乐极生悲?”朱颜马上想起自己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现在却沦落荒野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粗鲁男子欺负,当真是既悲又愤,便骂,“我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袁德芳又朝她笑了笑,仿佛被她骂成是狗也没啥大不了的,“我早就知道你是只母老虎了,你又何必这么大声承认呢?这事要是张扬出去,谁敢娶你!”

  “用不着你替我担心,我父皇早就替我安排好了。”这可不是她瞎说,若非时局不稳,她早嫁人,也许已经要生娃娃了。

  “哦?”袁德芳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说实在的,不管他再怎么嘴硬心狠,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她不美丽、不迷人。“那倒好,希望他还活着,刚好也逃到南方,你们正好可以破镜重圆。”

  朱颜蓦地一怔,刚才只是口快,但是现在却想到那一夜的烽火杀伐,她完全不知道谁生谁死?

  何新看她本来笑逐颜开,却因为袁德芳几句话而惹得愁云惨雾,于是拉着袁德芳哭诉,“袁公子,求求你,别再惹公主不高兴了。我们以前最喜欢看见公主开心,只要她一开心,我们看着也跟着开心;但只要她一不高兴,我们看着心里也苦。”

  袁德芳的愤世嫉俗不是这一天、两天养成的,而他的狂倨则在这些年的流离颠沛中得到最大空间的发展,他不懂何新为何如此重视她的心情,而他又最看不起这样惟主命是从的奴才,遂懒得理他的毅然转身而去,但还是咕哝,“难道她吃屎,你也要跟着吃!”

  朱颜忽然拉住何新,神情关切的问:“何新,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费姐姐呢?她是不是也逃出来了?”她连想都没想到她的未婚夫。

  “费姐姐……”一说起费宫女,何新眉头一皱,鼻头红了,然后又是先哭他一阵子再说。

  “别净是哭,你快说呀!”朱颜心急如焚,用力拉扯何新,可是心下已多少有了不祥的感觉,“她是不是……”

  何新不敢说定她的生死,摇着头解释,“那天晚上你被皇上宣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一道圣旨,要我们全部解散回乡,可是我和费姐姐很担心你,于是偷偷跑进干清宫,想打听你的下落,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好多死人,我们找到你时,还好怕你也……幸好你还有气,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何新擦擦脸上一大把鼻涕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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