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她走到床边曲著腿坐著。「今天你想不想玩水?我陪你——」
「不用了!」我坐起来,摇头说:「上午我想一个人四处走一走,下午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我们才来了三天!」
「我们本来不是就预定只待三天?」
「可是……」雪儿低头咬著唇。
我心中了然,下床到浴室梳洗,一边说:
「如果你想留下来和王先生在一起,那也无所谓,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盼盼,」她跟著进浴室说:「我们再多留两天好吗?三天实在太短了。」
「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我抬头从镜子里看她。「不过,我一定得回去了。」
「为什么?因为范律师的关系吗?」
「跟他无关!」我大叫,被自己的激动吓了一跳,深呼吸一口後又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我想回去是因为我真的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我走出浴室,随便拍拍衣裳,再把床铺整理好。
「你打算就这样出去?」雪儿怪叫。「你到镜子看看!看看你自己那一身邋遢!」
昨晚我和衣而睡,衣服显得有点皱,看起来廉价又懒散,但也没有雪儿说的那么糟糕。
「这样有什么不好?穿起来轻松啊!」我微微一笑就出门了。
我沿著别墅前的小径走,没有走下海滩,而绕到别墅後转踏上另一处的分岔。小径是人工开辟的碎石子路,这条分岔却是自然的泥路,间有细沙砾粒碎石子在上头。
这一处长了一大片的芦草,走在其间,简直要给淹没了。百回千折,转绕到最後,我以为我迷失了方向。
然後突然一个转折,我看到海蓝远远隐现在小路尽头的芦草垂条细缝中。
我向前奔跑了数步,停下一看,怎么海蓝还是远在相同的距离之前。我又向前奔跑了一会,前方不远处的芦草间,又出现了一条岔路。
我停下来喘口气,触到口袋里的东西,硬硬的。掏出来一看,是昨晚范尚伦还来的那些东西。
我呆呆的看著手上那些东西,一股羞辱突然又上心田。掉泪显得那么委屈,我咬咬牙,把东西往前用力一丢。
存摺摊跌在岔路口,金融卡和小钱包则掉落在由芦草间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的脚踝边。
对方弯身捡起磁卡和小钱包,又把存摺簿拾在手,抬起了头。
秦英夫?他怎会在这里?
他穿了白色长袖上衣,白色休闲短裤,晒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依旧不展的剑眉,抿紧的唇线。
「是你?」他先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看手里的东西,神情变得冷漠,冷声的又说: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干嘛拿这些东西掷我?」
「我没有!」我脸色那样不经控制的血红。「我不知道会有人……你会在这里出……出现……」
抛掉了金钱往来的线路,和这个人就完全没有关系了,我为什么还会如此的嗫嚅不知所措?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把所有的东西递还给我。
真讽刺!我只好把东西重新塞回口袋。
「前天。」我回答,不知怎的,又自动加上一句:「下午就准备离开了。」
他看我—眼,眺望海蓝说:
「要到海滩吗?走吧!」
他在前头开路,高大的身影遮去海蓝的视线。我跟著他的背影,在芦草间穿梭,突然有种错觉恍认为自己是那水泽的精灵,悠悠在这海天水地间飘忽出没,而前方是我凝声回音的山谷水仙。
「小心点!芦草很密,别绊倒了!」他转身伸手牵住我。
这感觉好熟悉,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终於走到了海滩。跋涉了两步,他转过头来问我:
「还需要这样牵手吗?」
我脸一红,立刻放开手。
他朝休息亭走去,一会再出现时,肩上扛架了一座橡皮艇。
「去换衣服吧!」他看看我说。
「我——我只是来看看海,没有打算玩水,所以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微红著脸,日照的关系。
「湿了没关系吧?」他回头示意我跟著他。
到了水边,他把橡皮艇丢入海中,丢给我一件救生衣说:
「把它穿上。」
他自己则脱掉上衣,将我口袋里的东西拿去,包在衣服内,裹丢在沙上。
「上来吧!」
我坐进橡皮艇,他将橡皮艇往外海推,然後也跟著跳上来。
我紧握著橡皮艇两旁的细麻绳,有些恐慌波浪的起伏,脸上却力持镇静。
他操纵著划桨,往外海划去,慢慢的离远了浅水区戏水的人潮。
「为什么一直没有眼我联络?我说过你必须随时向我报告你的行动,难道你忘了?」
浪从侧头打来,泼了些许进橡皮艇,溅湿了衣裳。
「我想,你工作很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不打扰你了。」
「起码得让我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吧!我不是说过,找到地方就要通知我?」他收了桨,任橡皮艇在海面上飘浮。
「我通知了,你的秘书——」
「亚梦说你只留话有事会再联络。」他打断我的话。
橡皮艇随浪沈浮著,感觉上好像随时会有翻覆的可能。海水很清澈,波光金灿灿的。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海过,海是这么的广阔,四眺的一望无际让我心神动荡。
夏天的海边真的很迷人。天空也好,水色也好,光是蓝却也蓝得那么缤纷。
我伸手捞著阳光,捞起了—掌流泄的水光。
他见我迟迟没回话,也没有再追问。
橡皮艇随浪逐流。妤几次海浪迎面打来,湿了我一脸,阳光晒乾後,细微的盐粒留在上头,嘴唇很乾,舌头舔来硷硷的。
我伸手拨掉脸上沙细的盐粒,颈间蓝宝石反射太阳的照耀,直比蓝天和海洋的璀璨。
「那是我大哥留给你的?」秦英夫突然的问,眼睛里映出二颗蓝宝石。
「什么?」我一杲,看他盯著我的颈间,意会说:「不是,这是朋友送的。前几天我二十岁生日,他们为我庆祝,这是其中的生日礼物。」
他阴沈著脸,不说话。
我不愿意让他误会,接著又说:
「你别误会,这不是很贵重的宝石,名伦兄是送个心意。」
我干什么对他解释?而且一直自说自话!
他突然凑到我胸前,撩起蓝宝石看了一眼後说:
「的确是个便宜货。」
「那又怎么样?」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屈辱,语气相当的冷冲。
「不怎么样。」他拿起双桨,准备划回岸边。
一阵浪突然打来,我吓了一跳,忘记人在橡皮艇上而站了起来。艇身乍时重心不稳,摇荡的十分厉害。
「快坐下来!」他大叫。
来不及了。第二波浪打来时,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身子一直往深底沈下去。
这是天国的世界还是冥幽的天堂?我觉得身体一直往下沈,却看见上头光亮,就像天光自云层间四射下来一般。
是神派遣使者来接我了吗?我不禁伸出双手朝向光亮——
有双手接住了我的手,拦住了我的腰,慢慢的带领著我朝光亮而去。
终於接近了光亮天堂,到了吗?
「呼!盼盼,你要不要紧?」
「咳咳!」穿过了光,穿越了亮,我竟然穿出到了水面上。喝呛了许多水,肺部、胸腔、鼻腔、喉咙都觉得好难受。
我又咳了一会,靠著天使的胸膛,天使的手抓著一旁橡皮艇的围绳。
「很难过是不是?忍著点,我们马上就回到岸上了!」天使温柔的抚摸我的额头,让我靠著他的胸膛。
我只觉得海水在动,天空在转,身体则浮浮沉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