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通常是睡前“司徒剑恩!我一定会打败你!”的自我警惕,或是练武时对着标靶喊两声“司徒剑恩,看刀!”权充模拟战之类的场合。
这眼药君说的蠢话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想通之后,杜金芸板起脸,对药君正色说道:
“是,我是想了司徒剑恩十年,可我心里想的是如何打败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宿命,最是正大光明不过,你不可再胡乱瞎说。”
药君一听,头都昏了。
他只不过随口说说,却得到这么惊心动魄的回应!
宿命?!
要是真有什么宿命,他和杜金芸这辈子不就牵扯不清了么?
“你不是江湖中人,也许这场战约在你眼中不算什么,可我们习武之人最重名誉,对胜负看得极重。我出门前更向爹夸下豪口,一天不打败司徒剑恩,我就一天不回家,这下你该明白我有多认真了吧?”
杜金芸说得认真,晶亮的美眸闪着好胜的光芒,白皙漂亮的脸庞也随之生动了起来,整个人散发出耀眼的光采。
药君为杜金芸的美丽心头悸动之余,暗地里却是冷汗直流。
他有没有听错?
一天不打败司徒剑恩,她就一天不回家?
……干脆,趁早全盘托出吧!
“呃,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太认真。如果……这只是个假设,如果那司徒剑恩不学好,没有好好练剑,身手平庸至极,在路上随便抓个人都比他强,你还会跟他打吗?”慎重起见,药君有点多此一举地问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司徒剑恩荒废了这十年?”
“对对。”
“我会一刀杀了他!”
“这……这又是为什么?你还是赢了啊。”药君背上的冷汗从刚才开始就没停过。杜金芸冷静决绝的神情、毫无转圜余地的语气,令他大生不祥之感。
“这还用说吗?我费了十年光阴,苦心学武,为的就是我爹十年前所立下的战约。君子千金一诺,我都遵守诺言了,要是司徒剑恩背信忘义,半分也不重视这十年之约,也该早早送信认输,而非躲着不见人,害我苦等两天,这是哪门子做人的道理?”
“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
“不必多说。”杜金芸双手一摊,迳自下了结论:“总而言之,要是司徒剑恩真如你所言,虚掷了十年光阴,那他最好别让我找到他。否则,见面当日,就是他的死期!”
“这是当然,司徒剑恩要是爱惜性命,绝对会躲你躲得远远的。”药君身上流的冷汗只有愈来愈多的趋势。他真是笨得可以!竟然想不打自招?
根本是自找死路嘛!
“瞧瞧我们,胡扯些什么啊?司徒剑恩不可能是个酒囊饭袋,必定是个不下于其父的绝顶高手,我们说了这么些话,全是杞人忧天哪!”
杜金芸轻轻一笑,动人极了。
药君却连一丝欣赏的闲情逸致也掏不出来。
欵!这下子他得格外谨慎,可别一个下小心,露出了马脚。
否则,小命堪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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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餐后,杜金芸服下药君给她的清风洗心丸,便提早回房休息。
今天背着那些药箱药篓满街跑,可把她累坏了。
“真是的,不过是些装着药材的竹箱竹篓,怎么会这么重呢?”全身酸痛地躺在床上,杜金芸就是睡不着。
有时候,过度疲累也会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入眠。
虽然睡不着,却也没力气起身,就那么躺着了。
或许是用餐之时与药君大谈特谈的缘故,杜金芸的心思不由自主转到司徒剑恩身上。
那人,可是她命中注定的敌手啊!
父亲原本把她宠上了天,别说从不让她碰触刀剑,就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对她说,总是和颜悦色地对她。在外人面前是威风赫赫的刀王,在她眼中却是无比的慈爱可亲。
可是,十年前一场与剑神的争论过后,刀王就变了。
不但硬塞给年幼的她一柄尖利利的大刀,还成天逼着她练刀习武,要不是她生性豁达,适应力高人一等,在枯燥乏味的练武过程中硬是发掘出乐趣,说不定早和隔壁逃婚的姑娘结伴离家出走了!
后来,不管她怎么问怎么拐,父亲死也不肯说出与剑神那场争论的详细情形,每次问他,得到的反应都是固定的。
“你问我跟那个老小子为什么吵架?哼,那不是吵架,是一场有水准有目的有发展性的争论,绝对不是为了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更不是因为打得元气大伤,足足有两三个月提不起兵器,才把战线延到十年之后,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为了自己竟是这种糊涂虫的女儿感到悲伤。
怎么听都是一笔无聊的糊涂帐嘛!
两个原本是挚交好友的男人,为了点小事情大打出手,这两人还不是什么市井小民,而是万人景仰的绝代高手,光是这点已够教她觉得可耻的了,而两个老笨蛋还死不认错,甚至祸延子女� �
就是因为被父亲在耳边吼了这么多年,什么“司徒家的小子比你练得用心!”、“你这点功夫,给司徒家的小鬼提鞋都不配!”都是经常悬绕耳际的话语,她心上早把司徒剑恩四字当成“对手”的代名词,不打败他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毕竟那十年苦练可是扎扎实实,半分懈怠不得。
打败司徒剑恩,是这十年辛劳的最佳见证!
不仅如此,出门前夕,她还被父亲拉到母亲的墓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他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将她拉拔长大,斗剑岗一战事关他的一世英名,绝对不可轻匆之类让她听得频频点头瞌睡的长篇大论,更是让她不得不当场发下豪语,不得胜势不归还……
这下好了,要是那个庸医没办法给她祛毒,她可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瞧药君那个不大牢靠的模样,她实在乐观不起来。
想到这儿,杜金芸不禁痛骂出声。
“好你个司徒剑恩,就算我杜金芸会死,也要拖你做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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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中,药君像有感应似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嗯?是谁在想我?”
搔了搔头,药君停笔:“不会是芸妹妹在骂我吧?”
可谓料事如神。
药君花了一个时辰,撰写出给杜金芸解毒的药方。
中了吹心之毒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当场死亡,据药君所知,唯一例外的那一个就是杜金芸。
万嵘制作吹心的目的是杀人,一旦出手,必定不留活口,不可能耗费功夫特地研发解药。因此,什么才是正确的解毒之方,天下无人知道,就算是万嵘的人,恐怕也不知所以。
不过,药君毕竟是药君。
武林人士明知药君爱在他们身上开药草试验场,却还前仆后继地请他动手施救的原因之一,正是他那连其师药师王亦甘拜下风的解毒天赋。
可以这么说:天下没有药君解不开的毒。
——只有配不出的解药而已。
烛光之下,药君对着白纸黑宇频频叹气。
“哎哟,这世界这么广大,怎么这该死的药引却只生长在一个地方,偏偏此处还是我不能涉足的禁地?”
傍晚知悉杜金芸的身分之后,药君对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原先海整她一顿的念头顿时消逝无踪。
这几年来,自己早已将过去的生活抛在脑后,有了自己的天地,海阔天空,任他遨游。可杜金芸却没有这般幸运,仍在那两个老顽固圈出的天空下过着目标明确却范围狭隘的日子。
性命要紧,所以他不能表明身分,当面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