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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他天质聪颖,难道还学不会驾驭那四只脚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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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骑马不难,他沈宜苍果然聪明,不消片刻就抓住窍门,想成为个中好手也非难事,但──

  绝不会是在这短短的十几日当中!

  两人离开淮阴城后一路向西,离城渐远,人烟愈稀少。白日骑马西行,夜晚不是借宿农家陋舍,就是露宿荒山野岭。

  日复一日,接连十几天的路程让沈宜苍暗呼吃不消。

  可书生硬脾气使然,就算全身筋骨不时格格作响,酸疼不已,他还是坚决不肯开口,要求薛霞飞停下来休息几日再往西行。

  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想让薛霞飞瞧轻他!

  忍不住伸展僵直的背脊,发出“喀”、“喀”两响,像两颗石头互磨似的。

  “嘻!”领在前头的薛霞飞忽然笑出声。

  沈宜苍敏感地瞪住前方纤细娇小的背影,没好气的问:“笑什么?”

  “我笑──你没发现今儿个天气特别好?”

  他只知道自己全身骨头仿佛要散了,一举一动都牵引出筋骨的酸疼,根本无暇注意天候的阴晴。

  薛霞飞打量四周,现下,他们已翻过山头,来到半山腰处,眼前坡度平缓,山径两旁杂草稀疏,部分荒地还残留焦黑痕迹,显然过往路人多半挑此处休憩。

  既然前人大都选择此地停留,她怎好辜负前人的意思哩。

  “下马吧,今天就在这氐羊坡休息一晚。”

  咦?沈宜苍抬头望天。“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为何不干脆下山?说不定山下的城镇有客栈可住。”掐指算算,他有七天没有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了。

  “我累了,想立马停下来休息不行吗?”薛霞飞圆亮的眼瞪著他,眨啊眨的,快得让沈宜苍来不及抓住那一瞬间的戏谑。

  “什么是‘立马’?”

  “立刻、马上。”薛霞飞用“你不是饱读诗书吗?怎会不懂”的眼神挑衅还坐在马背上的沈宜苍。“我说公子啊,你怎么还不下马?难不成要我抱你下来?”

  咻!言语如箭,正中沈宜苍心坎。

  他如果能俐落下马早就下来了,还用得著她说吗?!他微恼地看著双脚早已安然著地,正身手敏捷地探看周围的薛霞飞。

  相较之下,浓浓的挫败感让沈宜苍更觉失意。

  “公子啊──”

  每每听来总觉夹刺带酸的敬称飘进耳里,沈宜苍拉回神志,往下俯看。

  蜜色小脸正抬得高高的,与他视线交会。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地方取水,顺便猎些野味,你自便吧。”

  这话对沈宜苍来说恍如天籁。她不在场,他狼狈下马的丑态就只有自己知道。

  好,很好,非常好!打从碰见薛霞飞开始,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心底叫好。

  “你……当心点,慢慢来。”千万别急著回来!沈宜苍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想为自己争取更多呼疼喊痛的时间。

  薛霞飞炯炯有神的大眼霎时盈著莹莹水光。

  “你说这话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公子,霞飞能遇上像你这么体恤下人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放心!为了公子,霞飞一定快快回来,免得公子担心。”

  沈宜苍闻言,俊颜刷白。“你可以不用太快回来没关系。”

  “真的?”

  他点头如捣蒜。“真的。”

  “那──我就快快离去,慢慢回来啰。”

  正合他意!疲累得快失去思考能力的沈宜苍,丝毫未察觉她眸里浓浓的笑意。

  “快去吧。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慢慢回来。”

  “那,我走了。”薛霞飞拴好坐骑,脚尖一蹬,施展轻功,身形立时消失在林间,果真是快快离去。

  事不宜迟,沈宜苍见四下无人,赶紧下马。

  “哎哎……疼……”全身酸痛让他一动就疼,连文人雅士最不屑挂在嘴边的秽言都忍不住逸出口:“该死的疼……”

  下马动作活像七旬老叟,所幸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然,真的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吗?

  风吹树林,枝叶沙沙作响,隐隐约约,夹杂了娇俏的轻笑声──

  “嘻嘻……呵呵……”

  与夕阳晚风相互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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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荒山野岭间,堆起的干柴烧得噼啪作响,火光熠熠,映照著一男一女及架上的六条烤鱼。

  “喏。”薛霞飞拿出两份干粮,递一份给倔强的公子哥儿。“鱼也烤好了,一人一半。别说我不公平哦,让你先选,剩下的就是我的。”

  沈宜苍白了她一眼,随意挑出三尾鱼,佐平淡无味的干粮入口。

  此刻,除却山林天籁及两人的咀嚼声外,再无其他。

  突然──

  “噗哧!嘻嘻……”

  沈宜苍停下进食,狐疑地望向坐在火堆另一头、突然发笑还不雅地喷出口中干粮碎屑的薛霞飞。

  “笑什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

  “我笑──今晚的星星真多啊。”同样是不著边际的回答。

  别怪她,一想到这十来天有个人在她背后,以为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呻吟喊痛,发现她回头又立刻当没这回事的逞强模样,还有稍早偷瞧见的景象,她就觉得好笑。

  他可真是她见过脾气最倔也最好强的官家子弟了呵,执拗的程度连她都要甘拜下风。

  “这就是鸿哥哥成天挂在嘴边的书生脾性吗?”她喃喃自语。

  听见她口中吐出一个陌生名字,沈宜苍来不及细想,嘴巴已经先开了口:“谁是鸿哥哥?”语气之重,仿佛她口中的“鸿哥哥”跟他有什么过节似的。

  “你认识鸿哥哥?”

  “不认识,所以我才会问他、是、谁。”一字一句,够清楚了吧。

  “鸿哥哥就是鸿哥哥,是谁跟你有何干系?”她反问,堵得他无言。

  是啊,她喊谁“鸿哥哥”与他何干?

  恍惚之余,薛霞飞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鸿哥哥姓范,范儒鸿。他喊我一声霞妹,我管他叫鸿哥哥。”

  霞妹?鸿哥哥?好个郎情妾意啊,哼!

  哼?沈宜苍被自己心中所想怔住。他为什么要“哼”?

  来不及细想,薛霞飞又说出另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鸿哥哥和我一样,都在‘找’里办事;另外还有一个──啧,不提他,每回一提到他都没好事。”

  “你是说贵──”贵帮?贵派?贵宝号?还是想不出一个相衬的词用。“你们里头有男人?”

  “既然唤他鸿哥哥,当然是男人啊。”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找’里行走江湖专门办差事的有鸿哥哥、我,还有那只臭猿猴。”

  “你的意思是‘找’有两男一女负责出门办事?”

  “是啊。”

  “那为什么是你与我同行?”既然有男人,还不只一个,为何独挑她?他不解。

  薛霞飞缩起双脚环抱住,脸颊贴在膝上,侧首看他。

  “是我不好吗?由娇俏可爱、武功高强,又懂得照顾人的我随你到西域不好吗?就算对方无知到不会骑马、不会生火、不会野炊、不会打理包袱……这不会、那不会,什么都不会,我还是会义无反顾、义薄云天、义愤填膺、慷慨赴义地服侍他,这样还不够好吗?”蓦地一顿,她忽然露出不可思议的惊喜表情。“哇!我竟然能引经据典说这么多,了不起!我愈来愈佩服我自己了!哇哈哈哈……”

  啪啪啪啪!值得她为自己鼓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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