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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推开通往阳台的厚重大门,迎面而来是一阵凉风。她走近围墙,半倚著墙头,原来这个城市是这个样子的……

  玉带似婉蜒而过的河流,不远处是一列灰蓝的山脉,其中一座是她熟悉的。上头有墓园,妈妈就在那儿;还有一座她难以忘怀的陌生人的坟。坟上有青草,仿佛又闻到了玫瑰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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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先生,大楼的管理员从监视器看见我们公司的员工——就是刚刚被开除的方尔雅,不知为什么跑到顶楼阳台上去。他们担心出什么意外,已经让警卫上来了。如果你认识方尔雅,是不是也上去看看?」罗启先小心翼翼地说。这个小女孩不会想不开吧?

  陆以轩来不及回答,扔下电话就往顶楼上跑。

  他的办公室就在最高一层,走到天台上时,警卫还没有到达。

  方尔雅紧倚著墙,他看到她侧著头,彷佛在看著远方的什么。这姿势眼下看来并没有什么危险,可她如果打算跨过墙头,也用不著几秒钟的时间。

  陆以轩不想惊吓到她,悄悄地往她的方向接近,在她还来不及发现之前,猛然把她拉进怀中,双手紧紧环抱著她。

  尔雅本能地挣扎,却抵不过他的蛮力。「你做什么?!」她惊慌地喊。

  「你到上面做什么?!」他愤怒地质问。因为过度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一时还缓和不下来,声音变得有些粗嘎。

  原本挣扎扭动著的方尔雅一认出他的声音,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石像,定住不动。怎么会是他?

  她的头紧靠著他的胸膛,还可清楚地听见他节奏分明的心跳,他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有了相似的频率。

  「小雅啊,你跑到这上面来做什么?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大楼管理员和警卫已经陆续抵达。管理员看危机已经解除,忍不住念了两句。这小女孩每天到楼下拿信,两人已经很熟了。

  小雅?这亲昵的称呼让陆以轩原本沉寂下来的怒气又爆发开来。她才来这里上班多久?管理员就可以这样喊她?想到早上所见到的事,她连管理员都勾搭上了,动作真是神速!

  粗鲁地扯著她的手臂,半拖半拉地将她带往楼梯的方向,「你跟我来!」他简短地命令道。

  一起上楼的人面面相颅,看陆先生满面怒容,谁都没胆子出声问上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尔雅只觉得十分无辜,她白皙的臂膀上已经留下了几个鲜明的指印。若不是她扶手抓得够紧,只怕已经在楼梯上跌了几跤。

  一走进办公室,他反手把门板一摔,又发出可怕的声音。今天已经吓过一次的女秘书,只能目瞪口呆地跌回椅子上。

  「你——」他一开口就想质问她,究竟已经勾引大楼里多少人了?却忽然想到,他已经没有资格问她这句话。他既非她父母,又非她男友,现在连她老板也不是了。他懊恼地想著。到了嘴边的问题转了个弯:「你没事跑到顶楼去做什么?弄得大家人仰马翻!」

  「我、我只是上去看看风景。」她嗫嚅地说道。不明白这怎么也会引起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

  「看风景?」他瞪她一眼。她不知道最近每个大楼管理员都对这种事特别敏感吗?

  「又没人告诉我,顶楼不可以上去。」她防卫似地回答。

  「你刚被开除就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人家还能怎么想?」

  原来他们居然以为她要跳楼?尔雅恍然大悟。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刚被开除?这才想到,她被拉进来的这问办公室在最高楼层,听说陆老头的办公室就在这儿。除此之外就只有会议室了。

  只是一个小小的工读生被开除,怎么连大老板也会知道?

  「是你让罗主任开除我的?」她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没错。」他直截了当地回答。

  「为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

  「以你的『身分』,不适合这家公司。」她怎么还问得出口?

  「我的身分?」她喃喃地重复一句。原来他还记得在槟榔摊见过的情景。默然地垂下头,没有力气反驳了。

  此刻方知,他是多么厌恶她轻视她,她以为……

  早知如此,不如还是别再见面的好……

  「你不做解释吗?」他嘲讽地问。

  「瞬释?一解释什么?

  「说你做那种工作是迫不得已。你上有高堂,下有弟妹,全都靠你养活这一类赚人热泪的故事。或者还有更感人的情节?」他承认自己的想像力不够丰富,所想到的唯一解释是「无耻」。

  尔雅想到已逝的母亲和不得不分离的弟弟,又想到自己此刻已是子然一身,而他居然用她的不幸来嘲笑她?

  她再也克制不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奋力挥出右掌,在他毫无防备之下给他狠狠一耳光。

  「陆以轩,你是混蛋!」

  然後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奔去。

  陆以轩硬著心肠没追出去。他那双长腿只是烦躁地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有几次已经走到了门边,又转了回来。

  不正是他亲口说出要开除她的吗?他自我辩护地想著,她的确是不适合他的公司……

  就在办公室里和一个男人亲密爱抚,他们的年纪似乎也差不多……看来情投意合……

  不知为何,这比在槟榔摊上看到男人对她轻薄更让他难受。

  只是一个小女孩……

  一定是他太久没和许珊迪见面,贺尔蒙出了差错,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伸手拿起了话筒,很快地和俱乐部约好时间,索性也不上班了,秘书今天也受够他的坏脾气了。还是别在这儿碍她的眼吧。

  明天记得买柬花向她陪罪,她老公应该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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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首歌唱到了最後,两句歌词随风送到了他耳边。

  「……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你,我也许把你忘记……」

  陆以轩呆立了一会儿,那阵歌声仿佛是从寻寻的坟前传过来的……

  那是徐志摩的一首诗,他在寻寻的书架上见过的,也是以前寻寻爱读的。

  歌声停顿了片刻,又从头开始唱起——

  「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他俏俏地走近墓园,一个女孩坐在地上背对著他。

  那一身早上才见过的熟悉衣裙,他是不会错认的。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双手抱膝,视线望向大海的方向。

  尔雅直到唱出最後一句,才慢慢转过身来。

  是他来了吗?送玫瑰花的人?

  他手中的确有一朵红玫瑰。

  左方的脸颊上,依稀留著她早上那一巴掌的红痕。

  「你……」

  「你……」

  两人各自带著一个大大的问号吐出一个字,谁都没料到会在这儿看到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儿?」

  略带责问的语气让方尔雅也冷冷地回答:「难道墓园也和凌亚一样是你的私人产业,又是一个我来不得的地方?」

  陆以轩一时语塞,沉默地把手中的玫瑰放到墓前。

  除了寻寻下葬那一天,这还是第一次他同时和另外一个人待在这儿。

  「你当然不会认识寻寻。」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寻寻死的时候,她恐怕都还没出生。

  「寻寻?」她喃喃地重复。他唤这个名字的语气像是一个爱人的,而不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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