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出生的那座湖已不在了。」
她浑身一僵,「不在了?」
「我填了它。」填座湖或是移座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可以做得更多更绝。
「你怎可以这么做!」没料到他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勃然大怒的涟漪,想也不想地就扬起另一手赏他一记巴掌。
一脸无所谓的北海,舔了舔嘴角的血丝,在她想起身时以身子紧密地压住她,并将她的两手高举过头,一掌紧紧按丰。
「现下,妳已经没有回去的理由了。」他低首直视着她的水眸,「妳若是只海岛,我会剪断妳的翅膀,妳若是艘即将远行的船,我会让妳搁浅。我做得出所有妳想象得到和想象不到的事,因此妳最好是记得,在妳面前,我不是什么海皇,我只是男人。」
从没被他这么威胁过的涟漪,在这瞬间,不禁开始怀疑起眼前的男人,是否就是她所认得的那个北海,无意识间,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怒的缘故,止不住的抖颤袭上她的身于,而察觉到她在发抖后,北海松开了她的手,转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背贴合在他的陶前,不停地抚着她的手臂安抚着她。
回神后的涟漪,满心悲痛地只想快些回到中士去看看出生的故乡,但这时他的两掌却移至她的胸脯上,令她再也不敢妄动。
温热的唇吻上她的后颈,隔着薄薄的衣料,往下一路吻至她的背脊,在移至她的心房后头后,停伫不动。她紧张地屏住气息,以为他会再做出些什么事,而后又在天明时分离开她,可他却只是叹了口气,睡正了身子后将她在怀中抱紧,用四肢与她交缠锁住她。
「睡吧。」拂在她耳畔的低语,那声音,像极了外头的海涛。
聆听着外头拍击海岸的海浪,规律的音调一波接一波,就像是此刻他贴紧她的心跳,无法离开的涟漪咬紧了下唇,极力想忽略身后传来,那曾经令她拚命想遗忘,更想戒除的温度。
「我想念妳。」拆下了在人前所戴着的面具,他喃声在她耳边诉说着。
她愕然地睁开双眼,泪水迅速占据了她的眼眶。
「我好想……好想再见妳一面。」
涟漪用力闭上眼,就像是他把月光关在外头一般,那久未回味过的短暂梦想,又再次悄悄入侵至她的心底,揉捏愁肠,扰乱了那一池她原本认为已经心死的湖水。
她心酸地想着,在天明后,身后的体温又将会离开,而徘徊在她身上的指尖,在日光照进来前,也会离去。
被筛漏进来的月光,一格一格地映在洁白的地板上,被关在每一个小框框里的银芒,像极了他们各自锁在一旁的心,在云朵遮住了月儿的同时,点点银色的光芒也失去了所有辉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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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下了每次一登上玄武岛,就一定会遭北海吃豆腐的观澜,在隔了一段时间后,再次来到这座岛上,只是这回她找上的,不是北海也不是沧海,而是伤势已快痊愈的涟溺。
「张张苦的、病的脸庞,在宫外徘徊不散,来自琉璃岛与都灵岛的岛民们,随着身负他们请托的观澜一块到了岛上,扶老携幼地来到宫后的广场上,仰首望着那扇代表着希望的窗扇。
「要我救他们?」听完了她的请求后,站在窗边的涟漪,微微侧首看向身后问。
「对。」观澜点点头,在这事上头,实在是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法子。
聆听着观澜坚定的请求声,涟漪忽然觉得眼前的时光与景物正急速倒退,退回遥远的中土,和那一片有着湖泊的森林里,当年那些特意来找她的神子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她的,而当她如他们所愿,以瘟疫毁了一座座的城市时,那些人则是对她换上了另一种眼神……
「去找你们的海皇,拯救苍生这等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噩神。」她猛然合上窗扇,杜绝窗外那一张张脸庞再入侵她的眼帘。
「妳真是个噩神?」观澜在她掉头就走时追在她身后问,「在海道的历史上,我从没听过有什么瘟疫或是天灾。」
她头也下回,「妳可去中土打听一下消息。」
「我不认为妳是。」观澜一把握住她稍嫌冰凉的手,逼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别说是罪恶了,观澜就连一点恶意或是恨意都找不着。
被困在这儿的她,其实大可对那些看守着她的人,制造出瘟疫或是其他疾病。让她有机会脱逃的,但她没有,除了发现她的波臣外,她没有对任何神子动用过她的神力,自她醒来后,海道还是如以往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当然更没有因她而发生什么噩事,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宫里看着海洋,这样的她,怎会是个噩神呢?
「放手。」涟漪不悦地看着原本还不敢碰触她的观澜,试着想抽回自己的手。
「我知道妳会帮忙。」总觉得她外表和内心其实大不相同,因此不死心的观澜,仍是试着想要打动她。
她冷漠地问:「我为何要为你们做?」
「妳确实不必,我只是希望妳能帮忙。」观澜微微一笑,脸上爽朗的笑容,令涟漪有些错愕。
凝神定眼瞧了她半晌后,涟漪慢条斯理地拉开她束缚的掌心,转身离开身后那一双对她虽也是同样别有所图,然而出发点却是出于一片爱民之心的眼眸。
「我见妳常看着岸上的方向。」观澜走王露台,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妳想去岸上?」
「我想家。」她喃声说着那从前她曾有过,但现在却淡得已经不见一丝踪影的心愿。
「妳是打哪来的?」一直很想弄清楚她与海皇来历的观澜,想趁着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一解心中之谜。
「中土。」
「中土?」观澜纳闷地搔着发,「妳不是从瑶池来的?」听长老们说,天上的神人不都和谕鸟一样来自西方的仙山吗?中土何时起也有神人了?
涟漪侧过脸庞,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瞧了观澜好一会,就在观澜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时,她像是看透了什么般,淡淡对她说着。
「我生在中土,我的父亲是湖神。」
「母亲呢?」观澜立即听出不对劲之处。
她别开脸,「人。」
满心意外的观澜,难以置信地眨着眼,从没想过这世上除神与人外,也有这两者所生之子,只是……她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在被关进迷海前,妳犯了何罪?」望着她落寞的模样,观澜想起了她曾说过的话,但至今观澜仍是想不出,这么一个水样的人儿,究竟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才会沦落为神囚一途。
回想起被出卖的往事,涟漪只是冷冷低笑。
「我唯一的罪,就是听信人类。」
在她的笑音里,观澜听不出她半点出自肺腑的笑,相反的,那像是一种控诉,这让观澜不禁想起也曾在她面前笑得很无奈的飞帘,这么看着涟漪的侧脸,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儿,与飞帘有些相似。
即将沉没于海天一端的夕日,进射出耀眼的霞光,察觉到迎风而立的涟漪在风中的身子似有些抖颤,观澜才想上前拉她进殿避避冷风,冷不防的,一只大掌忽置在她肩头上将她往旁一推,杜绝了她的碰触,并在下一瞬间将涟漪高高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