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是南国当年为了避免被北国吞并的贡品之一,南国皇帝最小的一个女儿。
生在南国水乡之地,玄玉本就脆弱如水,又不幸配给粗蛮暴戾的耶律直。
耶律直从小就嗜酒如命,爱酒更甚一切,根本就不近女色,甚至是恶见女人。他被族人戏称为“醉王”,因为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多半是在酒醉状态;一醉就更加凶狠残暴,一生气起来腰刀抽起便是对着宫女侍卫一阵乱砍,弄得宫里人人皆惊,见他如见阎王。
玄玉在一次又一次的惊险中捡回她的小命,不堪折磨的她冒着风雪准备逃离北国,却在半途遇见南征回国的耶律熙,自此,她在北国才有了温暖的春天。
只是这春天,来得偷偷摸摸,他们终于能在一起,是经历了一场严重的抗争,耶律熙跟耶律直本来就不融洽的感情,自此形同水火。
耶律直面上挂不住,率兵攻打太子宫。最后却被削了兵权,派去看守木叶山的祖宗陵寝;而耶律熙,集兵权于一身,加封兵马大元帅。
耶律直之前就因丢了太子位心存怨恨,现在又因为这样,他对耶律熙更是恨上加恨,临走前他对天诅咒:
“耶律熙!你谋夺兄长的妻子,上天将令你短折而死!”
这恶毒的誓言,没报在他身上,却应到玄玉身上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正确算来不过八个月,短得不够他回忆;但他记得对她临终时所发的誓言,终其一生,他再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风雪时急时缓,述律真无声地来到他身后。
“如果你打算提早去陪玄玉,用刀子结束自己的性命不是更快?犯不着淋这么一场大雪。”述律真的声音平稳沉缓,有其一贯的威严。
耶律熙无言,抖落身上的雪片。
“我看,光是把行军帐盖在这儿是不够的,干脆在玄玉陵旁边加盖一座活陵,你就住在里面,反正你早晚也会来陪她。”
面对母亲的讥讽,耶律熙还是无动于衷,自从玄玉走后,他就像戴了张面具一样,冷淡沉默。
述律真向前一步,绕到他身前,注视着这个高她整整一个半头的儿子。
“我来,是要传达你父皇的旨意。东宫主位虚空已久,他要我尽快帮你选妃……”
还是面无表情的脸,已经完整传达他的抗拒。
述律真背着手转头看向远方,鹅毛般的雪正缓慢地覆盖住北国的领土。
“熙儿啊,母后认为六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不!耶律熙在心里呐喊,他答应的是一生一世。
“母后,我不需要婚姻。”空洞的声音显现出他对此事一贯的排拒。
述律真转头重新正视他,面容与语气都非常严肃。
“熙儿,你听好了,做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继承人,你的需要根本不值得一提。从你成为这个帝国太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了个人的权利;你的喜恶,牵动着整个帝国的存亡,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庞大帝国永续生存的利益。所以,你不应该说你需不需要,而是应该看这个帝国需不需要。”
母亲的话震人耶律熙心中,令他陷入沉思。
“帝国需要你的婚姻,耶律家族需要你生下一个继承人,熙儿,你明白吗?”像在给予他致命的一击似的,述律真这一段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耶律熙俊朗却含悲的脸,艰难地望向母亲。
“熙儿……”述律真放缓了语调,“你再仔细想想,你南征北讨弄来这么大片国土,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将来送给你的敌人吗?没有适当的继承人,拥有这些土地财富,也只是暂时帮人保管罢了!再看看你苦心建造的玄王陵,难道你希望有一天它变成别人的土地,被人任意践踏吗?”
耶律熙一震,下意识地低吼:“我绝不容许!”
“那就对了!”述律真抓紧时机,动摇他的决心。“谁会用心保护你最珍视的东西?只有你亲生的后代。”
“母后,我……让我再想想。”
可不能让你再想想,这事要一气呵成。述律真神情一凛,抽出腰刀,坚决地抵住自己的咽喉。
“母后——”
“熙儿!”她略显激动地道,“你父皇说了,我要再不想办法让你成亲,就要废了你的太子位;你哥哥耶律直已经是无从寄望了,如果你再被废掉,做母亲的我也将连带失去皇后的宝座,与其真有那么一天得面临那样的景况,不如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她作势要将腰刀刺向咽喉,耶律熙在千均一发之际跪地。
“母后,请您不要这样,我……我答应就是。”说完,他愧疚地望着玄王陵,脸上犹有挣扎。
述律真慢条斯理地将腰刀入鞘,语带玄机地道:
“熙儿,爱情不等于婚姻,这一点,聪明如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述律真的话让耶律熙豁然开朗。是啊!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算违背了他对玄玉的誓言。
“你即刻去安排,明天就动身往南国去。”
“南……南国?”
“是啊!那儿应该会有你比较满意的人选……”述律真的声音逐渐远离,终于消失在风雪中。
耶律熙抬眼望向南方,风撩起他散落额前的发丝。
南国,那块风光旖旎、柔情似水的土地,始终能在耶律熙的势力下苟延残喘,因为那是他心爱之人的故乡;他非但不会去攻打它,反而愿意出兵保护它,就像保护他心爱之人一样……
第二章
南国宫廷——
“天寿馆”琴声琤琤,“天阳馆”箫声悠扬,“天荣馆”诗声朗朗,“天昌馆”笔墨横飞,“天显馆”手起针落,“天庆馆”舞步踢踏,“天羽馆”……一点动静也没有。
主人在馆内的荷花池边以赤脚拨水,神态却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优闲,反而是若有所思、心机满腹。
南国的七位公主都为北国太子即将前来选妃的事绞尽脑汁,为了雀屏中选,原本感情甚笃的七姐妹甚至暗地勾心斗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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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贴身宫女每天都穿梭在庭园回廊间,互相打探对方实力。
“论琴艺,大公主天寿无人能及,你们没意见吧?”说话的自然是大公主的侍女。
“是没意见。”二公主的侍女懒懒出声,“不过比起二公主天阳的箫声,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唉……会弹琴吹萧是很好,可是人家大我们几百倍的帝国,需要的是一位饱读诗书、胸有韬略的太子妃,来帮他治理国家,比如三公主天荣。”
“也没错啦!”轮到四公主的侍女了,“可是你也说了,大咱们几百倍的帝国,里头自然少不了饱读诗书、胸有韬略的人;何况人家要的是王妃,是给他作伴、怡情养性的王妃。什么是怡情养性?像我们四公主天昌,画的一手好画,写的一手好书法,这才叫作怡情养性。”
“呵!”五公主的侍女不冷不热地笑道,“都不差谋士了,还差你那怡情养性的人吗?丈夫嘛!需要的是一个蕙质兰心又手巧的妻子,比如我们五公主天显,缝的一手好衣裳,刺的一副巧夺天玉的绣。这衣裳刺绣的用途可多了,不仅丈夫受惠,还可以送给公婆,借此熟络感情,这样的王妃,才是得人缘的王妃。”
“诸位说的都有理。”终于轮到六公主的侍女说话了,“但那毕竟都是南国的玩意儿,依我看呢,就六公主天庆的舞蹈最能打动人心,而且她最近勤练胡舞,跳得出神入化,既然想要嫁到北国,就得未入境先随俗;人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看到故乡的东西一定很感动,加上这舞蹈自古就是得宠之人的一项法宝,所以,嘿嘿……”她干笑两声,就好像胜利已经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