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自作聪明不行,太愚蠢了也是不好的。」
那些人看见铁穆尔同时搭上三枝箭,咻!咻!咻的三声,背后便传来惨叫声,他们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瞪著铁穆尔,就像见了阎罗王一般,脸上已全无血色。
铁穆尔将弓箭重新背在肩上,像是想起什么事的突然叫道:
「对了,我还有一句实话没有告诉哈萨儿,那就是我虽然射不中箭靶,但射人却是挺准的呢!哎呀,我忘了告诉他,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烦恼的眼光停驻在剩下的几名士兵脸上,很诚恳地道:「不如,就托你们到地底下去告诉他吧!」
「晋、晋王饶命,饶命啊!」他们不停磕头,全身抖个不停。
铁穆尔双手揽胸,神情像是有些苦恼。
「怎么办呢?我既不想动刀,又没带很多的箭出来,但是我又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你们替我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这么一说,士兵们都了解他的意思了,虽然十分犹豫,但最后还是每个人都抽出弯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他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下马去看昏迷不醒的香雪。
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抱了起来,凝视她的目光是无尽的温柔。
「你还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女孩啊!」
第六章
铁穆尔将香雪抱到树下,解下身上的水壶,将一口又一口的水哺进她嘴里,没多久她便悠悠转醒。
等到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看清楚那双深如大海却又邪如恶鬼的眼睛时,她瞪大了碧绿色的眼,喉间滚动著一种奇怪的声音。她想说:怎么会是你?但是过度的诧异与干涩过久的喉咙,使得她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出来。
现在她的嘴唇变得比昏迷时还要惨白,并且轻轻地抖动起来。
铁穆尔嘴角扬起有趣的微笑,拇指轻抚著两片惨白却柔软的嘴唇,故意问道:
「你在发抖,是不是因为太高兴见到我呀?」
香雪一听,立刻抿紧了双唇,狠狠地瞪著他,他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铁穆尔对她眼睛里射出的怒光视若无睹,仍含笑瞧著她,悠哉游哉地道:
「我知道你现在说不出话来,等到你恢复说话能力时,再好好的告诉我,你有多么高兴见到我吧!」
现在不只她的嘴唇发抖,她的全身都在发抖,是气得发抖。
什么叫作厚颜无耻,什么叫作装模作样,她今天总算是清楚的见识到了。
「咦?」他忽然诧异地道:「你怎么越抖越厉害呢?唉,虽然说已经是春天了,可这早晚的天气还是冷得很,你以后晚上要偷溜出来玩,别忘记多带一件衣服,知道吗?」他这一番话说得既温柔又体贴,仿佛他真的不知道她是打算逃离上都似的。
香雪原本抿紧的唇现在紧咬住,铁穆尔越是只字不提她逃走的事,她就越是生气。
生气使得她渐渐恢复了力气,她见他走到马边,从马鞍袋里拿出一件毛皮大衣,回来替她穿上。
他轻点她的鼻尖,认真又带点戏谑地道:「记住了,水、大衣,短刀,这是出外游玩不可缺少的东西。」
她记住了,等一下她就会带走这三样东西。
大衣现在披在她身上,短刀在自己坐骑的鞍袋里,水嘛……她用下巴指了指他握在手中的水壶,眼中露出渴望。
「还想喝水吗?」
她点了点头。
铁穆尔拔去壶塞,将壶口凑近她嘴边。
她抬起手自己接住水壶,慢慢地喝著水,一双眼如天边的朝霞,因思索而逐渐变幻莫测起来。
他温柔地凝视她,一手帮她抬著水壶。「别喝得太急,小心吐……」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突然惊恐地瞥向他身后,仿彿他身后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铁穆尔果然上了她的当,将头转了过去。
香雪捉紧这个机会,握紧了手中的水壶,起身往自己时坐骑奔去。
这一下倒是大出铁穆尔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不但没有起身去追,反而好整以暇地席地而坐,等著她自动回头。
果然,不出十步,她便惊叫一声,循著原来的步伐,步步后退,黑纱下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下停。
她去时如脱兔,回来时却像一只被盯上的猎物,脚步虚软,一步比一步艰难;直到退回铁穆尔身边,才浑身虚脱地倒了下来,一倒下来便趴在地上,将刚才喝下去的水全数吐了出来。
铁穆尔托著腮,揶揄道:
「我早就说过不要喝得太急,会吐的。」
她捧著腹部,只觉得胃正不住的翻绞,渐渐地吐出来的已不是单纯的水,而是又酸又涩的酸水。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死人?
其中一个还是没有头的死人,他脖子上的鲜血看来还很潮湿,显然是刚死不久;他的头就落在他身体的不远处,一双眼睛还凄厉地瞪著她,仿彿含著极大的震惊与愤怒。
她知道什么叫作死不瞑目,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死不瞑目的人;别说死不瞑目的人了,她根本没有见过死人,更何况是一下子见到那么多面目狰狞的死人。想到这里,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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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穆尔一听见她的哭声,原本还想揶揄她的话立时吞了回去,起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一边拍抚她的背,一边温柔地数落她:
「你啊,就是爱耍小聪明,你知不知道这小聪明用得不当的话,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害死自己?」
她哭得更大声,不但哭声加大,双手还握拳往他胸膛不住地捶打。
铁穆尔叹了一口气,搔著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早知道你这么害怕死人,我就先把他们都丢进河里再救醒你,这样我也可以少挨点揍了。」
她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更重了。
「好啦好啦!」他收紧双臂,以不至于令她窒息,却刚刚好可以阻止她继续挥动双拳的力道拥著她,低柔地哄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害怕,那我现在就把他们丢进河里,让你再也看不到。」
他的身子刚要移动,香雪置于他胸前的手忽然疾窜向后,小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背,惊骇地道:
「你别离开我!」
铁穆尔低头凝视她,目光闪动著惊喜的光芒,但随即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句话若是在昨天说,我不知会有多么的高兴呢!」
听到这句话,她握著他的背的小手突然放松,但她心里实在害怕,所以也不敢随随便便地离开他的怀抱。
「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吗?」可还没等到铁穆尔回答,她自己就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不不,你怎么可能杀得死人呢?」
铁穆尔闻言呵呵一笑。 「对啊,那个没有头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们终究还是死了。」
听到他说那个没有头的人,香雪不禁往他的身边靠了靠。
「人当然不可能是你杀死的,那、那他们又怎么会全死了呢?」在她昏迷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血腥的事情,当时她若是清醒的,只怕也要被吓得当场昏迷。
铁穆尔耸耸肩,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大概是分赃不均,自相残杀而死的吧?」
「分赃不均?」她不解地重复这四个字,碧绿色的眼睛往周围略微环顾了一圈。「哪来的『赃』呢?这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她自己身上也没有佩带什么值钱的首饰啊!
他捧额哈哈大笑起来。
「傻瓜,最值钱的就是你啊!女人要是美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是胜过世上任何金银珠宝的,更何况你早已超过了美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