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说错话,惹妳生气了?」他甚至抓住她的手。
「你没有惹我生气,」她急促否认,想在他如黑潭般深邃的眼中找到戏弄,但奇怪的是里头却没有她预期的阴影,也许是他隐藏得太好以致她无法察觉。「只是我不认为像爵爷这样锋芒毕露的人物,会有兴趣知道我的事。」她抬起头高傲地道,以掩饰她低落的自尊。
他凝望她,片刻后咧开嘴。「事实上,妳的『以为』毫无道理。」他盯着她的眸光深沉。「妳是太骄傲了还是太自卑?为什么一个男人不该对一个美丽的女人感兴趣?」他直接截破她伪装的骄傲。
若兰欲言又止,然后匆匆垂下眼避开他炯炯的眼神,无法言语。
若兰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因为除了心蝶外从来没有入主动关心过她、甚至想「了解」她。
「刚才在廊下,我看到妳一个人站在殿外等了将近半刻钟,明明是个主子却连奴才都能欺负妳。」不给她申辩的机会,他接下道:「妳是个皇格格,除了皇上以及皇太后没人能凌驾妳之上,更别说是欺负妳!但妳得先学会看重自己,让其它人知道妳是个货真价实的皇格格。」
若兰怔怔地听他把话说完,然后慢慢地回过头来。「你说的话我全都明白,可我一生下来荣辱就不是自个儿挣的,而是皇阿玛给的。」她平板的语调揉着一丝悲哀。
「妳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荣耀已经在妳的身上。」
「你不明白,」她别开脸。「有时看到额娘受苦,我宁愿自己是个平民。」
他瞇起眼。「我在宫中长大,当然明白静嫔妃的处境,如果不想让妳额娘继续受苦,妳就必须给自己嫁一个好丈夫。」
像被针剌了一下,若兰肩膀瑟缩一下。
他所说的话竟然与额娘一模一样!
「你在开玩笑?而你以为这个玩笑很好笑?」她面无表情。
她不会有丈夫!
因为她的阿玛甚至不想见她,而皇太后根本不喜欢她。
「玩笑?何以我的肺腑之言会让妳解读成一个玩笑?难道就因为妳不被皇上以及皇太后所喜爱?」他直截了当地道,不在意剌伤她。
听见这残忍的话,若兰先是一怔,之后脸色转为苍白。「你不在意吗?」她的双唇颤抖。「刚才你已经见识到我与额娘在宫中的处境!我是皇太后的亲孙女,却要你出面替我解围。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娶了我的男人不会飞黄腾达,甚至会因为我以及额娘的不幸而招来祸事!别否认,你心中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你肯定而明白我所说的事实,因为你心中也是这么想的--难道你期待其它人心中会有不同想法?何况是一个想娶我、必须跟我过一辈子的男人?」
策凌深深凝望她。
他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皱眉头。尽管她大胆坦率的性格,不会让她拥有成为一名好妻子的条件。
「但我没有因为妳的处境而疏远妳。」他轻柔地对她低喃:「是妳自己给自己设了一堵墙,当有人试图接近妳妳就退缩到墙后,然而别以为这么做就能保护自己!虽然这堵墙在妳骄傲的自尊受到伤害的时候,还可以让妳自以为是安全的,但可笑的是,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妳自以为安全的『屏障』。当他们想卑视妳、或者同情妳的时候,就因为妳的退缩,让妳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被可怜者。」
若兰心头一阵紧缩……
她泪水含在眼眶里。「你凭什么对我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谁?!」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隐藏在心中最秘密的思想全都被他猜中了,彷佛结痂的疮疤被残忍的撕裂,他无情的揭露她心中的隐私,反而令她深埋在心中的自卑被放大,坦诚在他面前。
「如果想反驳我,从现在开始就别动不动提妳的『处境』,把妳自己当做是一名真正的皇格格,让旁人不能再揣测、讥讽、嘲笑妳的伤口!」
若兰的双唇颤抖。
她完全发不出声音。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非要撕碎她的自尊?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请你让开。」她冷然甩开他的手。
再不走,她怕泪水会证明自己的软弱。
而此时此刻,她深深觉得自己是恨他的。
「想要我让开?可以,只要妳大胆的说出来,用妳皇格格的身分来命令我,同时命令外头那些太监服从妳的懿旨,我就照办。」他冷酷地道。
瞪着他坚定的眼睛,一时间她忽然害怕起来--
她不知道,他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而他强大的意志力像一片黑色的罗网,在她心中酝酿成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说这么多话的意思,难道是想告诉我--」她顿了顿,自嘲地微笑。「你愿意娶我吗?」
他盯着她颤抖的双唇,没有回答。
若兰悲哀的轻笑。「可想而知答案是否定的吧?那么,就不必给我任何希望,因为我从来就没奢望过,有哪一个正常的男人肯要我。」
说完话,她抬着头绕过他。
两人错身而过时,策凌却突然抛下话。「如果我真要妳呢?」
她停下脚步,脸色瞬间惨白。
「妳不相信我是认真的?」他凝望她的目光深沉。
她转过身,没有表情地问他:「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没听见那天你跟颐静格格在树下说的话吧?」
「那又如何?」策凌瞇起眼。
「你爱她,怎么可能要我?」她盯住他沉冷的眼睛,苍白地冷笑。「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或者你以为,以爱为名,戏弄一个人很有趣吗?」
策凌沉下眼。
「爱?」他对着她低笑,眸光深邃。「妳当真明白爱是什么?」
若兰无言。
「妳根本不明白妻子跟情人的不同!」他低嗄地往下道:「现在我要的是一名妻子,不是一个上床的女人。」他道。
若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露骨的话而屏息。
她迟疑地瞪住他,疑惑与错愕同时凝聚在她眼底。
「如果我想『爱』一个女人,』他接下道:「这女人只会是我的r妻子。」他故意强调「妻子』两字。
若兰僵在原地,彷佛被定住无法开口。
「不管妳信不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绝对认真。」赌咒一般,他瞪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低嗄沉稳地读出誓言。
他的眸光沉定,里头有她不了解的幽深……
「妳是有脑袋的女人,公平一点,仔细思考我的话。」他道。
然后不待她回答,策凌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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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颐静一直在找寻策凌的身影。
晚间在殿廊下,策凌对她说的那番话,莫名地让颐静的心头极度不安。
「格格?您怎么回来了?!刚才王爷临出门前才说道尽快进殿去,一会儿皇上要赐宴了。」颐静的侍女小舂,见颐静突然回转寝房,惊疑地提醒她。
「去,给我取来那套红绸坎肩儿的衣裳,然后替我抹了脸上的妆,再给我上新粉!」颐静不耐烦地道。
见主子脾性不好,小春垂下头畏缩地回道:「……是。」
「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点!」颐静拿起妆台上的木梳狠狠地往地上摔,藉题发挥拿无辜的侍女出气。
小春吓得赶紧取来华服,着手给主子抹妆。
那妆层层卸下了,颐静原本嫩白的肤色渐转为蜡黄,白粉卸尽,她枯朽的肌肤简直像干涩的橘皮,那一层层厚妆巧妙地遮掩了她容貌上天大的瑕疵,使得原本国色天香的姿色,一下子如明珠蒙尘,显得黄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