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会在这种时候打他的手机呢?他按下通话钮。
“喂?”
“秦先生吗?我是黄涪湄。”
她怎会知道他手机的号码?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天为什么放他鸽子。
“今天下午……”
“对不起。”涪湄诚挚道歉。“对了,家珍有没有把那两千块拿给你?”
“两千块?”咏翔不记得家珍有给过他两千块呵。
“就是你昨天说要向我买《相聚一刻》的钱,我拜托家珍还给你了。”
原来是这样!
“只要碰到钱的事就不能拜托那女人,否则连怎么破产的都不知道!”这是咏翔的肺腑之言。
涪湄在话筒彼端轻笑着,在听到哔哔声后才发觉电话卡快用完了。
“啊,我快没钱了,下次再聊。”
“给我你的电话,我打去。”咏翔不假思索询问道,得到的却是一连串轻微的咳嗽声。
“拜拜。”涪湄说完这两个字后就挂断电话了,在抽出电话卡的瞬间顿时感到懊恼。其实她想多和他聊几句的,包括对他说说今天下午她流浪九份山城的心得。干脆把这份感觉化成文字贴上留言版,让他也能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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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人:流浪的云
留言主题:九份,薄暮
留言内容:
到了松山机场后,我转搭上前往瑞芳的自强号,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古老的九份山城。一抬眼,最清晰的路标就是一幢又一幢的茶室,赭红的灯光泛着回忆的味道。
呵,这儿是“多桑”的故乡呢。
在略显昏暗的夕阳余晖照射下,天空飘起了细雨;我以手遮蔽,拾阶而上,开始了历史的巡礼。斑驳的建筑上有岁月的痕迹,还有昔日淘金客的手拓。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用以形容这儿过往的词语是如此繁华,但太晚来此寻芳的我已无缘一睹盛况。
走过那荒废的矿坑,是否我的先人也曾在此驻足呢?
一方阳光斜斜地照在远处的山头上,几只盘旋在空中的归鸟低鸣了几声,仿佛在诉说着回忆的沧桑。
湄恋恋九份的往昔
涪湄终于又开始工作了。咏翔看了这篇留言后轻扬嘴角,如果放他鸽子是为了写出好文章,那他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还是想知道她现在的电话,这样联络起来也比较方便……
“嘟——嘟——”
“Good您好。”咏翔接起电话后直觉反应。“啊,原来是黄小姐!”
“嗯,是我。”在看过九份的日出后,涪湄准备去攀登基隆山,行有余力再去爬茶壶山,不过在做这些事情前,她要知道读者对她昨天的文章的看法。“我昨天写的还可以吗?”
“很好。”咏翔不吝惜给予她赞美。
“谢谢,那我要挂电话了。”
在涪湄挂电话前,咏翔就发问了。
“下一站要去哪里?”
“今天晚上我会写在留言版上。”
放下话筒后,涪湄松了口气,突然发觉他的赞美对她来说比什么书评家的赏析都来得有力。喜欢一篇文章本来就可以用“好看”两个字简单带过,有些长篇大论的书评拉拉杂杂说一大堆的结果还不是只有一个结论“好看”?对一个作家来说,没有什么字眼比这两个字更教人感动了。
涪湄想到这里就用手敲敲脑袋。要不是不想和他再进一步,她昨天写的内容应该是旗津。不过这样没来由的逃避真的好吗?她屈指算算,又过掉一天了,距离家珍所说的一个月只剩二十七天……
又胡思乱想了!涪湄再一次敲敲自己的脑袋,咏翔是一个好读者,目前看起来也像一个好男人,但是她还不确定是不是该错过他。
距离容易让人看清真相,她就再观察一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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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人:流浪的云
留言主题;淡海,夜间
留言内容:
错过了一班渡轮,在我来到淡水海边时,那轮传说中美得慑人的夕阳就已没入海平线下,只留下淡淡的数色光晕依恋着西方的天空不忍褪去。
然而黑夜终究还是要来的;当暮色占据了天空,从海的彼端吹来的风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强。不过,贪看夜色的我只有将身子缩进薄夹克中,任由颤抖的十指拼命纠缠着,企图从彼此的肌肤相亲间求得暖和。
呵,真是自讨苦吃。
总算等到海上的星子了,一颗颗嵌在黝黑的背景上,眨着眼睛偷窥尘世的一切,而皎洁的月光也在不久后加入了这场盛宴,海面上有着波光粼粼。
风越吹越大了,我转身闪避那寒冷,不意想起了在中山大学防波堤上,与他共度的那个夜晚。
湄隐藏记忆的淡海边
这篇留言让咏翔心悸了。她文章中“在中山大学防波堤上”的人指的是不是他呢?但他没有联络她的方式,只能静待她打电话来。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将近午夜十二点了,咏翔仍还没等到他的电话,终于一咬牙进入聊天室,看能不能碰上她。
等人中的小飞侠:大家安安。
珍珍:安安。
艾玫:晚安,飞侠葛格。
聊天室里正在讨论咏翔没兴趣的少女漫画,他强打起精神巡视使用者名单,突然发现一个陌生的新昵称漂鸟。
好象又是流浪的云小姐的分身喔,他套套看。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喜欢泰戈尔?
漂鸟只对小飞侠说:对。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有眼光!你记不记得他有首诗叫做“最遥远的距离”?
漂鸟只对小飞侠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但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嗯,小飞侠版的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明明在淡水,心里却想着高雄。
咏翔真厉害,又被他抓到了!涪湄对着荧幕赞佩道,就算他的租书店倒了,他也能去当私家侦探,绝对饿不死。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我猜对了吗?流浪的云小姐?
漂鸟只对小飞侠说:……算你狠。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打电话过来吧。
漂鸟只对小飞侠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电话?
小飞侠只对漂鸟说:再装下去就不像了,黄××小姐……还是你坚持手机和电话不一样?
接到这个密谈后,涪湄立刻离开聊天室,走到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拨他的手机号码。
“喂?黄小姐吗?”一接通就听到咏翔那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际。
“……叫我涪湄就好。”涪湄终于放开了这个底线,决定让他直呼她的名字。
“呃……嗨,涪湄你好啊!”咏翔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这个陌生的称呼,口吻显得有些生涩。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咏翔?”涪湄提出对等的要求。
“呃……当然好啊,涪……涪湄。”咏翔紧接着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傻笑,原因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冲昏头了。
“咏翔,你看我今天贴的留言了吗?”这才是涪湄打电话来的重点。
“看了,很好。”
又是这简短的肯定!涪湄对着话筒轻笑,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她明天就有继续工作的动力了。
“不过……你文章最后那句‘在中山大学防波堤上,与他共度的那个夜晚’是什么意思啊?”咏翔要她提出解释。
“就是那个意思嘛!”涪湄不敢明说。在她体验了今夜淡海的寒冷后,顿时想起和他在港都海边一面吃着关东煮、一面抛弃回忆的夜晚。就是从那刻开始,她察觉自己藏在内心的爱情仿佛又被唤醒了——被他这个当时她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