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如此宽厚。”他不断磕头谢恩,“我终于……可以去跟大哥说一声了,皇上无恙,他一定很高兴的……”话未说完,只见他一咬牙,竟是服毒自尽了。
抢救不及,李琊甚是错愕悲痛。他很明白,自己能够留得一条命,躲过六王爷派的杀手,当胸给他一刀的黄内侍、自戮沉水的黄家大哥功不可没,若不是这两个人的牺牲,他恐怕早死于杀手之手,或者让疑心病极重的六王爷追杀而死,哪有机会疗伤复忆?
千算万算,自许聪明智慧的六王爷,没算到人心。
李琊依照承诺,厚葬了黄家三人,重重抚恤了黄家遗族,只是再多的赏赐和荣耀,也换不回人命了……
失去良师忠友,他突然感到非常寂寞,非常孤独。以后他再有烦恼该跟谁商量呢?
他的脑海突然闪过一张讥诮又促狭的笑脸,那是丽婉。
呀,他不是一个人的,还有个心思相近的人儿等着他去迎接,这可是他要用终生保护的人。
他摆驾到太后那儿,笑吟吟的宣布:“母后,孩儿决定立后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不过,宣旨的公公却站在沁园门口傻眼,只见整个沁园静悄悄的,早已人去楼空,他急急的回去覆旨,皇上听了默不作声,只是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公公都怕皇上的青筋气爆了。
“你说沁园没人是什么意思?”皇上冷冰冰的问。
公公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跪下,“奴才刚刚询问了,三日前林大爷母丧,带着所有家人都离京了,名下产业或变卖,或发送总管主事……”
“母丧?”皇上发怒,一拍龙椅,“好个母丧!”可恶的丽婉,母丧都几载了,用这种烂理由离京?
是避皇帝祸吧?
“天涯海角,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皇上不怒反笑,笑得如春风般和煦,周围的公公、宫女却一起抚臂发毛。
皇上,不干他们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拜托您去对那个绝顶倒楣的人这么笑吧,不干其他人的事情啊~~
第九章
丽婉果然是个高明的生意人,一面处理京城的产业,一面又接洽在四川经营产业的老家人,舟车奔波了月余,几乎是一到四川就安家立户了。
他们林家原本就有不少产业在四川,经丽婉整顿,就更有模有样,三个姨娘倒也随遇而安,丽婉遂把产业暂时交给她们管理,回济南老家去了。
五日后,丽婉返回四川,只见她回到家就是一声长叹,眉头深锁。
她们等于是逃难的,实在还是喜爱着京城的沁园。置在四川的宅子比沁园大,大家还是怀旧的把这宅子唤作“沁园”,虽然没有京城沁园的流泉潺潺,所幸宅内老木森森,蔽荫凉凉,唤作“沁园”,倒也名副其实,略略安慰思家之苦。
“怎么了?”秋姨娘温言问着,捧上一盅秋茶,“回家探视不是该高高兴兴的?怎么一回来就叹气呢?”
“说高兴,原本我也该是高兴的。”丽婉啜了口茶,“奶奶去参加故人的婚宴,席间见着了丽萍,有了姊妹的消息,应当高兴不是?”偏偏她又长叹一声。
爱姨娘放下了针线,有些惊疑。她虽不再入江湖,但是消息还是比寻常姊妹灵通点,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传说着江湖事,拼凑着也略知道些。“该不会是秋霁镇大闹唐家婚礼的那对……”
“爱儿,你可说对了。”丽婉表情沉重的点点头,“奶奶在席间允了他们的婚事,不然那杀手要大开杀戒了。只是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我家丽萍乖乖的在金陵当教书先生,怎么会跟这个声名狼藉的杀手混在一道?想来劫她出牢的就是这个唤作‘墨阳’的杀手了,我听了急得很,想派人去找,奶奶反而阻止我,说……丽萍日子不久了,由他们去,要我瞒着父亲,千万别让父亲找着他们俩……”
此时丽婉神情却不悲戚,反而充满困惑,“秋儿、红儿,我在想,这些日子我是不是奔波过甚?你们看我可有什么不对头?”
爱姨娘端详她半晌,“什么地方不对头?看你脸色红润,就是有点病相思罢了。”
“呸,你嘴里就是没好话。”丽婉啐了她一口,“谁跟你说这个?我没听奶奶的,还是绕到秋霁镇瞧瞧去了,暗里查访半日,都说他们俩的踪迹在江边就不见了。这些江湖人被他们俩瞎闹一阵,哪个面子拉得下来?差点把秋霁镇地皮找翻了三尺了。我听了疑惑,也到江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虽然知道时日久了,到底是尽心吧……”
她低头了片刻,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知是不是我白日做梦?临了江边,水里竟是涌出个人来,一身水蓝,面上似有宝光流动,说也奇怪,居然知道我是谁,笑着唤我,‘那个林家长女,你家两个妹子没事儿了,倒是你近日有喜灾,不知道是该贺你一声呢,还是该怜你?看在你家世代侍奉我的份上,送你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下半辈子困于案牍劳形,可得个好夫婿,这也不枉了吧?’说完就嘻笑没入水中不见了。”
两个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丽婉口才又好,说得栩栩如生,两个人胳臂都起了疙瘩。
“……别故意吓着我。”秋姨娘缩了缩。
“你这吹牛皮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精湛。”爱姨娘也发寒,“虽知你是胡说,人家还是怕得紧。”
“我也希望我是胡说。”丽婉想破头也想不出端倪,“我家世代侍奉着谁呢?大约是我赶路赶急了,累糊涂做起梦来了。”
说是这么说,她心里还是一把疑惑。这鬼神跟她说完,她的忧虑莫名其妙的就宁定了,只是……喜灾?既是喜事,为何又有灾呢?
她暂且撇一边不去想,转头发现少了一个姨娘,“红儿呢?怎么没看到她?”
两个姨娘也把这桩怪力乱神撇一边,都捂着嘴笑,秋姨娘仁厚,没说什么,爱姨娘倒是促狭的开口了,“红儿哪有空在家?她口口声声嚷着要来四川享清福,跑去管客栈。管就管吧,天天跟大厨拌嘴儿她哪还记得沁园在哪个方向?连家都不知道要回了。”
丽婉愣了愣,“这大厨可是我费心挖角挖来的,有点名匠脾气,怎么好天天跑去跟他拌嘴?我得好好说说红儿不可……”
“千万不要。”爱姨娘笑着制止她,“你不让他们拌嘴儿,恐怕大厨连菜都不会切了,还煮哩!让他们去,嘻嘻~~”
丽婉偏头想了想,倒也明白了,不禁笑着摇头,“不知道是谁嘴里说得那么厉害,历尽沧桑似的,结果……”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谁又真的看得破呢?”秋姨娘笑着说。
这“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八个字,却无预警的戳痛了丽婉的心。她镇日忙碌奔波,自以为相隔数百里,已经与京城的一切毫无相关,表面上看起来,她像是一切如常,谈笑风生,依旧是那个风流潇洒的巨贾林大爷,但是午夜梦回,她何以不能成眠,独守孤灯的时候,对影竟有流泪的冲动呢?
她心口总有一股微微的疼,白日诸事纷乱,还可以混过去,长夜漫漫,这股子疼总是越来越深,越来越酸。
是为了那个人吗?丽婉甩甩头,希冀把那张俊逸脸孔给甩开,她宁了宁神,“这些日子家里可有什么事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