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台北真是太小了,小到六年不见的人,也会在同一家公司碰面。
突然,外头传来映云的声音,岚如神经随即紧绷。
“就装作不认得我,好吗?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她慌慌张张的请求,希望柏亦别 坏了她的好事。
“好吧!不过,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柏亦还是觉得有告知她真相的必要。 “中午十二点,我在路口转角的西餐厅等你,见面再谈。”
几乎是同时的,映云开门进来了。
“咦,柏亦,你回来啦!”她,如平常的神情,显然并未察觉异状。
“你们见过面了?这位正是总经理特助,“岚如小姐。”映云已忙著替他们两人引 见。
当她说到“特助”这两个字时,还故意朝柏亦眨一眨眼,而柏亦只能苦笑。
远在夏威夷约克凡,若得知自己的助埋是丁岚如,该哭?还是该笑?
“他是我们‘米诺’鼎鼎大名的沈公子,沈柏亦先生。”映云转向岚如,笑眯眯的 说。
“沈先生,你好。”岚如胡乱点个头,随手拿起桌上一叠文件。“云姊,你们聊, 我先出去做事了。”
她的眼睛盯著脚尖,连多看柏亦一眼都没勇气。她只希望他能守信用,千万别揭穿 她的“底细”。
※※※
为了岚如,柏亦不得不取消和乐美的午餐之约。
“离婚?!”柏亦怔了一怔。“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岚如释然一笑。
他们坐在餐厅的角落,多少有些尴尬。六年前,他们最后一次的碰面,是在岚如极 不友善的态度下结束,她还记得自己当时颇恶劣的口吻。
“别再来找我了,你--不,是你们,求求你们永远别再来找我,该说的、能说的 ,信里已写得一清二楚,请你们体谅我的处境。”
她所谓的“你们”,除了柏亦,还有一个人是--克凡。
没错,岚如正是当年引发兵变的女主角,她后来结婚了,新郎却不是克凡。
从那时开始,柏亦和克凡果真没再来找过她。尤其柏亦这和事佬。因为之前已做过 太多努力了,禁不住好友的请托,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苦劝岚如,但效果并不大。
“克凡--还好吗?你们可有保持联络?”岚如问。适度的问候是礼貌,她应大方 一点。
“当然。我和克凡是一辈子的朋友,大概也只有友谊才能永固长存,对不?”柏亦 浅浅的笑容颇具深意。
岚如瞬间变脸,他是在讽刺吗?
望著岚加那张依旧美丽、却带有几分窘迫的脸孔--他心软了。
“不如先点餐吧!吃什么?”柏亦立即扯开话题。何苦咄咄逼人呢?这原是岚如与 克凡之间的恩怨,他无权质问。
岚如却一点胃口也没。“柠檬茶。”
柏亦要了份商业午餐。“希望不是我让你没胃口的。”他苦笑说。
“有些事--我不想解释,因为再多说无益。”岚如轻描淡写的。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他点头。“我绝无追根究柢的意思,你别误会。”
岚如明白,柏亦并不是尖酸刻薄的人。
“早上我被你吓了一跳,作梦也没想到你有天会成为‘米诺’的员工。”柏亦说。
“我在‘米诺’并不奇怪,意外的是你竟与‘米诺’这么熟识。”她倒很坦白。“ 我不希望会遇见知道我过去的人。”
“因为你隐瞒已婚的事?”
她点头。“人家公司这么规定,自有他们的原则。即使我已受雇用,但若被发觉我 不诚实,公司对我的印象一定会不住。”
“你很重视这份工作?”
“不可能再有比‘米诺’更高的薪资了。”她ㄧm可否。
她虽离婚,但以男方的富裕状况,怎么没得到,点“补偿”?怎会为钱而伤脑筋?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高克凡还禁得住。”
几经挫败,克凡当年以一句潇洒中带有苦涩的口吻,为自己和岚如的恋情画下休止 符。
勉强绝不是挽回的良药,克凡个性冲动,却也不失理智,他不会硬缠著岚如制造事 端,他算是很有风度了。
只不过,他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倒是救他给发挥得淋漓尽致,六年当中,他果 真从不单恋“一枝花”。克凡的改变,或多或少和风如有关吧!
“你大概还不知道‘米诺’的总经理是何许人吧?”柏亦看著地问。
“我第一天上班时,他已出国了。”岚如答。
“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因为他就是--高克凡。”
这句话,肯定比岚加在“米诺”撞见柏亦,来得更具震撼性,她足足有一分钟吐不 出半个字,只是愣愣的盯著眼前的柏亦。
“你--开玩笑。”她说的有些困难。柏亦的神情正繟,岂有说笑之意?
“千真万确,他是林曼华的儿子、映云的弟弟。”他强调。
老天是不是故意捉弄她?竟会有如此巧合的安排?旧情人居然在多年后成为她的顶 头上司?岚如不敢相信。
“克凡他--我不知道--他以前从未提过--”她不由得结巴。
恋爱两年,克凡很少谈起自己的家庭,除了他父亲早逝,母亲独立做生意抚养他们 姊弟长大成人外,其余的,岚如可说一无所知。
本来嘛!热恋时期有大半时间枆在甜言蜜语上,谁会没事净聊家庭这些枯燥的话题 ?他们甚至没见过双方父母,在外面约会多自由:家里有长辈总是拘谨,年轻人自我意 识强,没必要事事都让父母知道吧!
“他只说他母亲做生意,我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生意。”她喃喃自语。
“‘米诺’是近几年才窜红的,以前它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员工不超过五 人。”
岚如顿时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当年她对克凡和产堂有著同等量的感情,就在 她进退两难、矛盾无助的时刻,克凡从军去了,这正是彦堂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少了另 一个情敌干扰,他的追求攻势锐不可当,岚加在彦堂“舍你其谁”的动听告白,以及宋 家两者为了帮儿子赢得美人归,慷慨解囊、倾力相助周转不灵的父亲之下,毅然选择了 彦堂。
母亲说:“你还能上哪找像彦堂这种好男人?对你死心塌地、唯命是从?假如你一 点都不爱他,妈可不敢勉强你,但你也喜欢他,虽然还有一个人--唉,那男孩子仍在 军中服役,两手空空,能给你什么保障?我们丁家虽不算名门望族,但至少你也是娇滴 滴的大小姐,我和你爸怎舍得你将来嫁人,日子反倒过得比现在差?那还不如一辈子把 你留在老妈妈身边。”爱女心切的话,犹言在耳,她却已走过造场婚姻浩劫了。
母亲口中“两手空空”的男孩子,现在是一间成功企业的总经理,而那位她赞许有 嘉、值得托负的姅男人,如今却一无所有。
唉,真是造物弄人、世事难料啊!
“岚如,还有一件关键性的问题,”柏亦说:“总经理特助造个位置,并非确有其 职,而是林曼华的‘择媳策略’,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她在侍儿子找老婆,懂了没? ”
“她们未免太荒谬了,怎能以征人为手段,搞半大,我是进‘米诺’做花瓶的,我 还以为自己是万中选一、高人-等,天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