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早忙到晚,回家后便倒头睡觉,生活规律得简且不可思议。
这段日子,他尽可能不去打扰柏亦,却有股冲动想找岚如,他总觉得事情怪怪的, 但哪里怪,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不过,柏亦之前就反对他这么做,他只好尊重当事人的决定了。
至于乐美,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柏亦,克凡知道他们曾再见面。是否已重修旧好?他 就不怎么清楚了。
但今天中午,他却在公司接到乐美的电话。
“克凡,我想--有件事我做错了。”她的声音带有浓浓的呜咽。
“你还好吧?”他听出她的情绪低落。
“我错了,我希望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显得激动。
“乐美,你人在哪?我立刻过去,见面再谈。”他不太放心。
“不,不能见面,一见面,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停换气、吸气,努力平稳 情绪。“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卑鄙、最狡诈的一件事,我--我没脸见人。”
“千万别这么说,有勇气承认错误都是值得肯定的。”他连忙道。乐美的个性实在 太好强了。
“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才会这么胡涂。”她非常自责。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她停顿约三秒钟,伴随一声沉重的叹息说:“岚如真正所爱的人,是柏亦,不是史 帝文。”
“你怎么知道的?”他惊讶。“但柏亦说,是他们三人同时面对面谈开的。”
“岚如不得不这么做,史帝文只是为了让柏亦死心的一种安排,她--她是被我逼 的,我骗她,我--扯了很多谎言。”乐美哭叫著。“要我低头去求她和柏亦分开,我 做不到,但我又不甘放弃,所以我--我只好骗她,教她知难而退。”
她将当时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全盘告诉克凡。
原来如此,总算真相大白了,克凡的第六感一经证实,果然无误。
若说乐美傻,那么,岚如岂不更傻?感情怎能用礼让的?不论有多大的困难,一定 会有办法解决的。
“我知道岚如心软,只要我说怀了柏亦的孩子,她会退出的。她接下来怎么做,全 在我算计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地出幽轻叹。“我没想到柏亦对地有这么深的 感情,三年和三个月,我应该占上风的,不是吗?”
“为什么又决定把事情说出来?”他不置可否。爱情若能用时间衡量、公式换算, 就不会教世间男女困扰不休了。
“几天前我去找柏亦,我们谈了很久。”乐美誽:“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无论 岚如是否退出,都不再具有意义;毕竟,事实是不容改变的,爱过就是爱过,分离不见 得能中止这份感觉--克凡,柏亦最痛苦的时候,你也著见了,他完全不像他自己,彷 彿变成另一个人,这是悲哀的,我不希望柏亦为男女之情而失去自我;尤其是生活现实 ,他更加不能不理,他要在社会立足、为前途奋斗,三十岁是一个男人最颠峰的黄金时 期,怎能浪费大好光阴去沉浸在回忆里?”
“难得你这么为柏亦设想。乐美,你真是很难得。”他由衷的说。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爱过的男人,是最优秀的,他该继续保持下去,而非由强 变弱。”她的真诚带点无奈。“当然,成就一件事总要有好的助力推动,才能事半功倍 ,可惜,我已不再是怕亦的助力了。”
“乐美--”克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天,我本来想亲自将一切全告诉柏亦,但我做不到。”她凄凉的笑。“我努力 挣扎的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他怕伤了我,说的很含蓄,他希望先暂时分开一阵子-- 我怎么不懂他的意思?克凡,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强又爱面子,硬是不服输,对著柏亦 ,有些话我说不出来。”
“我会为你转达的,还有,你的关心。”“我的关心只会带给他压力。”她感叹。 “你清楚柏亦要的是什么,不是酒精、不是自闭,而是--岚如。”
她在说出这名字,仍觉得心酸。
“相信岚加的出现,一定能使他不药而愈。”乐美收线了。
克凡拿著话筒一怔--岚加的出现?!
他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像阵风似的冲出办公室。
他一路飞车到酒店,甚至忘了先问:岚如上早班还是晚班。
等他出现在柜台,已是气喘如牛了,他那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活像来打劫似的。
其实,他也算是来打劫的,不过,不是劫财,是劫人。
“幸好你在,好--好--太好了。”克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岚如瞪大眼望他。他怎么了?没头没脑的百说好,好什么?
“克凡,你--”她才想问他为何而来,克凡已擅自进入柜台,拉著她就跑。
“你疯啦!我在上班。”岚如叫。十几双眼睛正盯著他们瞧。
“请假,丁岚如要请假!”克凡朝值台喊。包括史帝文以及其他三位同事,全都目 瞪口
呆的看著他们两人奔出酒店。
岚如几乎是被他一路拖著跑。天!她脚上的高跟鞋、她那活动空间有限的窄裙,真 怕一不小心她会跌死日“克凡,拜托你慢点--”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不能慢,我赶著去救命。”他将她塞进车里。
“救命?救谁的命?”她不解。
他坐上驾驶座,挡一打,车子立刻像箭似射出去。
“柏亦。”他说。“你再不去,他真的就快一命呜呼了。”
岚如猛然一震。“我要下车,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他继缵开他的车。
“不!我不能去!”她鸄慌的叫。“克凡,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和他发生了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去找他了。你放我下车,你--克凡,你别感情用事,好 不好?
快停车!”
“是谁感情用事?是谁故意找个男人来刺激柏亦?”
“我没有。我和史帝文是真的。”她困难的辩解。
“真的假的你心里有数。现在除了我,没人会更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克凡说:“ 乐美骗你的,她那次所讲的话,全是为了要让你主动离开台亦而捏造的。”
“什么?!”她以为听错了。
“她刚才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不该骗你。”他强调。
“但是--”她觉得好迷惑,乐美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撒谎,那哀怨、那泪光-- 不正是真情流露吗?
“她说她怀孕啊!”岚如呆呆的喃喃自语。
“骗你的。”他说。
“那--一年前有个女孩子--”
“哪来的女孩子?柏亦正正式式、认认真真交往过的女朋友,只有乐美一个。”克 凡笑。“他在这方面此我洁身自爱多了,他总能把持得住--但不知为什么,他一遇上 你就全然失去控制。”
“克凡,但是我--”
“别再但是了。其实,你这种作法,对三个人都没好处,说得坦白点,你的一味退 让,只会使得整件事更糟。感情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柏亦最近适得有多么颓丧吗?如 果你是真爱著他,相信你一定能感同身受。”
是的,没错,她完完全全的理解,因为她也痛苦、也矛盾。
也想不相思,免受相思苦:几番细思量,宁愿相思苦。又有谁能彻底挣脱呢?
“我看得出来,你也捱得很辛苦。”他望她一眼。短短几天,岚如整个人瘦了一圈 ,尖削的脸孔,仿佛只见得到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毫无一丁点生气,连克凡都觉得不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