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她回过神,怯怯地抬起头,正好迎上明哲眼中浓浓的兴味,好不容易冷却些的颊肤,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连忙别开眼光,先搀扶外婆上车,接着爬上三轮车,全程都可以感觉到明哲的注视。
"我们走了,太太。"梁阿婆朝王太太点头道别。
"小心。"王太太殷勤交代。
"婆婆再见,晶晶再见,有空再来。"明哲热情送别。
晶晶轻颤着──当然不是因为冷,盛夏时候,即使时间将近黄昏,依然闷热得让人想浸在冷水里。而是他喊她名字的感觉,引发了体内深处一股宛如海啸般的颤动,剧烈的强度非是少女脆弱如琉璃般的芳心所能承受的,她登时全身有如火焚,肺部因屏住呼吸而灼痛着。
"你看得人家不好意思了。"王太太呵呵取笑。
晶晶知道自己从头红到脚了,她逃亡似地踩动踏板,三轮车迅速驶离王家门口,但还没快到来得及逃开王太太接下来的调侃。
"你这样一看到可爱的女孩,就把我们音音给抛在脑后,很不应该喔。"
"王妈妈,说什么呀!我当音音是妹妹……"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有些甜,但有着更多的怅惘、羞赧和悲伤。
他那么说,是表示……喜欢她吗?
可是……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她是收破烂的,而他是好心施舍他们旧书报的富家少爷,就算他把那什么音音的当妹妹,她与他的距离……恐怕是她穷其一生都跨不过的。
晶晶的眼睛酸涩了起来,是柏油路面蒸腾出的热气刺激了眼睛吧,不然该如何解释胸臆间那彷佛被蛀了一个洞的感觉?
第四章
白花花的光芒自云间忽明忽灭地闪现,紧接着来临的阵阵滚雷炸阔了灰厚的云层,雨哗啦哗啦地落下,像一支巨人用来淋浴的莲蓬头,劲道十足地喷下清凉的水柱,一下子便冲散了弥漫在大地上空的滚热雾气,洗刷出一地的清凉。
晶晶闷郁的心情却因这阵雨而变本加厉,闷闷疼了一下午的腹腔深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涓涓滴滴地渗漏出湿熟。她心惊胆战地夹紧双腿,下课铃一响,便街进厕所,颓然地发现那个果然来了。
她只带了一片卫生棉,还有一节课才放学,如今只能祈祷体内的经血不至于像这场大雨下得又急又快。
时间在晶晶坐立难安下,过得缓而急,好不容易撑完最后一堂课,晶晶却发现自己还有值日生的工作没完成,只能羡慕地望着同学走出教室。
她僵硬地起身,感觉到血液大量地冲出体内,下腹处阵阵痉挛。她倒抽口冷气,硬着头皮忍耐住身体的不适,并期待那片卫生棉真的像广告上说的那么管用,有迅速吸收的功效。
完成值日生工作,晶晶的体力好似随着血液不断流出而用尽,她整理好书包,脚步虚软地走出教室,望向空荡的校园,雨势似乎比先前还大,而她没有带伞。
蹒跚地沿着长廊走到最接近校门口的位置,晶晶没有选择的余地,将书包抱在怀里,提起残余力气奔出校门。
外头没有可以遮雨的地方,回家的路上行人稀疏,晶晶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了学校的围墙,同时感觉到腹部的胀疼又加剧了起来,经血就像滂沱雨势一样来势汹汹,她又惊又慌又虚弱,但与生俱来的倔强个性让她拒绝认输,不管情况如何恶劣,她都必须撑下去。
可是头好昏,视线也因雨势的关系而变得模糊不清吧?
天在旋,地在转,她抓紧手心里感觉到的粗硬樯面支撑住身体,垂着头不断喘气,脚步虚浮地往前走,不停地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到家了,她一定要撑下去。
但每走一步,都可以感觉到从全身每一处淌下来的,不仅是雨水而已,还有腿间的湿黏……惶乱的情绪涌如潮汐,晶晶除了极力忽略那个念头外,别无他法。
她已经这么狼狈了,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吗?
或者她应该庆幸的是,路上没什么人,偶尔走过的人也行色匆匆,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趴答,趴答……
那个脚步声是她的吧?
晶晶没力气去分辨那点,她只能集中注意力不断地挪动虚软的腿,但走着走着,那不停打在身上的雨点好像消失了,晶晶讶异地抬起脸,看到了黑色的伞面,眼角余光往旁一扫,与一双充满关怀的黑眸对个正着,她浑身一僵。
是他!
那静静注视过来的严肃眼光,那漂亮的眉眼鼻唇,那高大如一座山为她挡去风雨的身躯,在最近几个月来,不时萦绕在她脑中,激起她从未有过的渴望,可她心里明白得很,他永远是她拥有不了的梦。
现在这个梦却在她身边,还为她撑伞。
"你……"惶乱、畏惧和渴望等等的情绪,交错在晶晶一双视线迷茫的眼眸里,而他如晨花初放般的美丽笑容就晃漾在她眼中。
他笑得那么真诚而温暖,换成其他时候,她会受宠若惊地陶醉其中,然而,一想到狼狈的模样全教他瞧在眼里,晶晶便沮丧的想要死掉。
"你怎么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俊眸盛满凝重的忧虑,晶晶想甩开他伸来扶持的手,却连举起手都没力气,膝盖发软地往下滑。
"晶晶……"
他在呼唤她。
一种被人关注着的幸福取代了身心的不适,意识逐渐模糊,晶晶最后的记忆是──一双稳稳接住她的有力臂弯,那么温暖而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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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丢脸!
洗净了一身的污秽、黏湿,换上乾爽的衣物,也吹乾了带着花香味洗发精味道的一头短发,晶晶才敢审视镜中人。
那双放射出幽幽亮光的瞳仁里只看到某种热切期待,见不着一丝羞愧的残痕,原本该苍白失血的容颜也因为洗了热水澡的关系而浮着红晕,贝齿咬住的嘴唇颜色很淡,却是轻扬的,这副模样已没有沐浴前的狼狈和虚弱,却不代表那最糟糕的样子不曾存在。
都被他瞧见了。
难堪的情绪并没有在心头形成风暴,因为他非但没有嫌恶地抛下她,反而稳稳地接住她虚弱、潮湿,而且不断出血的身体。
甜蜜……温暖……在胸口……扩散。
怦怦的心跳声下,记忆自不久前才消逝的时光潮里涌回脑中。当时的她因体力用尽而昏倒,是他着急的呼唤将她从黑暗中唤回的。
勉强撑起眼皮,茫然的视线为他眼中晃漾的灼热光点所吸引,视焦渐渐聚集,所有的感觉迅速回笼且异常敏锐了起来。
他乾净的气息如雨后的空气,可在当时,雨仍没有停歇的迹象,她也不知道脑中为何会冒出那么奇怪的想法。只记得那一刻,两人靠得好近,熨贴的肌肤几乎是冒着热烫的蒸气。
他的视线也是温暖如火炬,声音更像暖烘烘的丝绸覆向她,每个字都教她无法拒绝。
"你还好吧?可以自己走吗?我乾妈家就在这附近,扶你过去好吗?"
尽管身体很虚,被无法启齿的疼痛持续折磨着,心中更有万般的犹豫,可他的询问好温柔,她不由自主地颔首同意,将全身的重量倾靠向他。
感觉到他微微踉跄,但在习惯她的重量,他还能拿稳雨伞为她遮雨,这使得她晕眩的脑子渗进了一丝丝的甜蜜。那遮在两人头上的黑色伞面,形成了一个亲密的空间,他蓄积着力量的躯干在每一次的运动间,与她虚软的身躯有着些微的摩擦,擦触出的小小火焰散人她四肢百骸,身躯更加的虚软,倚赖他的扶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