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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儿、喜儿——”

  “别吵!呵呵呵……”她还在做梦呢!

  “你快把嘴擦擦,难看死了!”悦儿轻斥她,赶紧四下张望,还好没人瞧见她的花痴相,旋即掏出白手绢极快地替她拭去一嘴涎沫。

  这动作,让喜儿惊回过神来。

  好姐妹的心思,她怎会不懂?悦儿瞟她一眼,笑说:“该醒啦!你在做什么花痴梦啊?瞧你口水流成这样!”

  喜儿扯扯嘴角,笑得尴尬。

  “怎么,这回是哪个版本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啊?”

  喜儿一惊。“你怎么知道?”

  悦儿巧笑。“咱们同一年进穆亲王府侍候格格,认识你十年了,我会不懂你吗?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啥,格格教你念了几年书,你就以为自己是夫子啦?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比墨水,她没有吗?格格教悦儿读书识字,她当然也有份。嗯……她的企图真有这么明显?

  世故的喜儿可不想让还没谱的事情出了岔,赶紧先宣示自己的赤诚之心。

  “喂,悦儿,你可不许在格格面前乱嚼舌根喔!我喜儿再怎么想往上爬,心里绝对是敬着格格,就算……”她稍迟疑了下,她的侧福晋美梦连个影都还没见着,不好太早公开,于是改口说:

  “不管我喜儿变成什么身份,格格永远都是我的主子,变得只是身份,不会是我的心。”真的,要是她真做了侧福晋,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敬重格格的。

  哎,她想做侧福晋的心还真是不变啊!悦儿心里嗤道。

  “我的话你听到没?”喜儿柳眉微拧,再次叮嘱悦儿。

  “再说,咱们姐妹一场,我将来要是吃香喝辣,绝对少不了你一份的。”没多大年纪的她果真世故,威胁利诱全用上了。

  相较于喜儿的世故,悦儿显得很圆滑。那抹浅浅的笑容一直挂在她嘴上,让人不设防。

  “我当然知道你对我好——不过呢,我跟你一样,把格格当成一辈子的主子,绝不许有人欺侮她,我相信你一定也是这么护主心切的,是不?”

  “那、那当然。”喜儿心虚的眼往旁一瞟。贝勒爷怎么还不来呀……

  “喜儿、悦儿。”清柔的声音从房内传唤出来。

  两人相视一看,推门而入——

  新房约莫是一般房间的两、三倍大,入门先经过小厅,小厅与寝炕之间隔着一道珠帘。

  贴身婢女一进房,掀起珠帘的柔指旋即放下,成串珠玉相击,轻脆的声音伴着软语。“进来帮我更衣。”

  隔着珠帘,一身红艳艳嫁裳的纤纤人儿踱步至梳妆镜前坐下。

  两人一怔。格格怎么把喜帕拿下了?还说要更衣?她们赶紧趋前。

  “格格,您怎么、怎么……贝勒爷还没进房呢!”

  “他不会来的。”雕纹精美的铜镜映出一张绝艳无双的容颜,澄澈的眸看着镜中倒影,示意她们动手宽衣。

  闻言,两婢女好生纳闷,格格的态度怎会如此笃定?但主子的吩咐,她们做下人的哪敢不依?

  悦儿小心翼翼的松开发髻,捧着一瀑乌丝,边梳理边问:

  “格格,今晚……不是洞房花烛夜吗?”她问得很含蓄,不时往镜中瞄看芙仪的反应。

  她,芙仪,从今天开始成为十九阿哥的福晋。对她来说,这只是身份上的不同而已。

  与其说是皇上赐婚,不如说她是为阿玛和额娘而嫁的。阿玛这几年来一直忧心她的婚事,一般王族女子大概十四岁就有婚配了,而她,到了十八还是乏人问津。阿玛托了好几位至亲帮忙,好不容易有几件或许可成的婚事,未料,最后都是以无疾而终做为收场。

  即使阿玛、额娘从不告诉她,她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长相!外界都以为她长得奇丑无比。

  额娘曾要求她答应让提亲事的对方一睹她的容貌,好戳破那些恶意的传闻,但她说什么都不允!

  拒绝她是因为容貌,接受她也是为此——她不要自己的人生决定在这张皮相上。

  这是她的倔脾气。

  好在皇上赐婚,了却了双亲的忧心。想起阿玛和额娘听到皇上赐婚的消息时,那又惊又喜的模样,教她好心疼……

  幼时那次惟一入皇城的经验,让她见识到王族子弟的跋扈,也才明白旁人是如何看待她阿玛、额娘的容貌。

  阿玛疼她,不愿让她在外受人指指点点,从那时起便不许她随意外出。她愿意听从阿玛的话,是因不想惹他伤心。

  幸运的是,足不出户的生活,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穆亲王府上上下下全是敬重阿玛、甘愿追随阿玛的旧时部下,他们都是极和善的人,和这些人相处,她骨子里的倔强个性才不至于变得愤世嫉俗,反倒像是被琢磨过般,显得更不卑不亢。

  而且,阿玛照样让她受贵族教育,延请私塾先生到府教她读书、习艺,甚至,有一年内阁大学士纪先生告假回乡前,冲着和阿玛的私交,到亲王府为她上了一旬的课呢!

  记得当时,纪先生为她讲解《墨子》时,曾提到十九阿哥——一个才气纵横,处事严谨又极骄傲的皇子……

  这样一个人,受于皇命娶她,无关乎她美丑与否……

  这勉强算是公平了。所以,她顺从的嫁过来,愿意安安分分的做十九阿哥的福晋。但,也仅此而已。

  方才在屋内想了想,照纪先生所说的他,岂会容忍自己娶一个丑妻?今日换作她,要是被迫无奈嫁给一个脑中无物的猪头夫君,除了视若无睹,还能怎么办?

  她心想,他要是信了传闻,一定会将她当作不存在的一个人。既然不存在,当然就不会同她洞房。

  哼,又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伪君子!

  芙仪傲气的掀合下眼睫,朝悦儿说:“要你跟一个陌生人同枕,你愿不愿意?他不来最好,我求之不得。”清柔的口吻里,有抹她向来自持的倔强个性。

  不想见她最好!要是发现她的容貌与传闻不符,换了张嘴脸待她,届时她还得花脑筋应付,那多麻烦?她真心希望十九阿哥能够继续对她如此不理不睬。

  呵,此刻,最沮丧的人似乎是喜儿。贝勒爷该不会是不想和格格洞房吧?她边想,边动手替芙仪宽衣。忍不住,还是说上一句。

  “哪有新郎官洞房花烛夜不进新房的啊?”这贝勒爷是怎么搞的?

  看喜儿难俺失望的模样,芙仪不禁勾笑,她怎会不知丫环的心事?

  她轻松自嘲道:“这也不能怪他,谁叫你格格我长得太丑了。”

  才怪!两婢女同时皱眉头,以前在穆亲王府里,曾听其他下人提过外面的人是怎么说她们家格格的。

  全是不实的传闻!

  芙仪菱唇假意逸出一声叹息。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要是被人知道他睡到半夜被‘鬼格格’吓醒又吓哭,这叫他以后怎么做人哪?所以——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秋波流转,教养极好的她,也只有在贴身丫环面前,才会做出难得调皮的神情。

  “他想顺自己的意,正好称了我的心。”芙仪更知道,皇上赐新府,这宅子里他最大,没有敢说他不洞房的不是。

  喜儿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知道,格格最恼有人在长相上做文章。

  婢女手脚利落的为她宽衣,梳发。她换上一件家常素服,一头如云黑发披肩而下,褪去脂粉的脸庞白里透红,烛光映照下,犹如一朵盛放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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