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这家伙外冷内热嘛!站在后头的好弟妹,你可要把握住啊。
“这、这……能说出来吗?”和颖假好心地提醒,讲出来你会很没面子喔!
“说。”
“嗯……”和颖假意思索之际,花丛里的纤妍人儿脱下白色镶金滚蓝绣边背心,弯身刨起地上的泥士,堆放在背心里。
是他们兄妹!她记得他们兄妹——
和颖娓娓道来。“她长得……我不记得有看到她的眼鼻,只记得她整张脸乌漆抹黑的,头也没梳,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她一看到我和哥哥,就好像饿死儿投胎似的,直往我们兄妹俩扑了过来,噢,你们是没看到,那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和颖假意掩面低呼。
“和颖,你别说了!你忘了那时被鬼格格吓得个把月不敢出门吗?”兄妹档沆瀣一气,默契十足。有这么可怕啊?众人恍若又听了一件奇闻般。也有不少人觑着永璇,想看看他的反应。
永璇却沉默不语,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似的沉默着。
突然,群众中有人惊呼了一声,所有人都朝着发出惊呼声的那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纤妍人儿的裙摆全沾了土,有点狼狈,她怀抱着一个大布包,笔直朝他们走来。
众人议论纷纷——
“她是谁啊?”
“长得真美咧!”
点点点——
芙仪走到和颖这对兄妹身旁,娇柔的脸庞漾着不轻易出现的恼怒,看在纨绔子弟荣世宁的眼里,那是种摄人心魂的美。
“你、你是谁?你想干嘛?”和颖察觉到对方的不友善,更觉奇怪的是,为什么没人拦住她?
“敢问小姐有何指教?”荣世宁一出口,就是色胚的标准台词。
“我是来让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没看到眼鼻?什么叫做整张脸乌漆抹黑?这就是你们当年对别人做的事!”语毕,摊开手上纠成一团的背心,将烂泥秽土尽数往兄妹档身上洒泼。
“啊——”和颖掩面尖叫,脏死人了!
世宁来不及起身避开,完全是反射动作支手掩面。
但,天公不作美——起了一阵强风。
才洒出去的烂泥秽土借着风势又往回扑,不但回到原主人身上,一旁也有不少人遭殃。
芙仪从头到脚,全盖上一层厚厚的土。她就像个小泥人似的!
“见鬼啦!”和颖还在尖叫。
现场一片混乱。
惟一不受影响的,是那豪放的笑声,持续回荡。
芙仪糗死了!
第六章
“格格,您吃点东西好不好?您这样……叫悦儿好担心!”悦儿站在床炕旁,嘴都快说破了,芙仪仍是将自己埋在被褥里,没有任何反应。
昨天,在怀秋园发生那件事之后,一身狼狈的芙仪回到 月楼,待悦儿为她更衣梳理完,便躲到被褥里,整整过了一天,她还是不吃不喝不理人。
“格格,您至少也出个声,让悦儿宽心啊……”悦儿急到快哭了。
被褥里的人不忍让丫环干着急,轻说了声。“我没事。”
“洛格……您这样还叫没事?”
“悦儿,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格格——”
“出去。”
悦儿一愣,格格从没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啊?
话一出,芙仪便后悔了。“悦儿,对不起……”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多不像她!以前听到任何毁谤她容貌的话,她从没气恼过,可昨天,她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
她真的是丢脸丢到家!
“格格,您别这么说,我把莲子汤放在茶几上,您要记得喝哦。”悦儿尽责又贴心的说,离去前,还是忍不住道出心里的话。
“格格,昨天的事没人怪您的。”她听昨天在怀秋园的仆役说,那是荣亲王的千金在大庭广众下批评格格的长相,格格才会出手的。
但她不明白,几乎不踏出 月楼的格格为什么会到怀秋园?而且,格格以前从不在意任何毁谤的。为何独独对荣亲王千金如此在意?
她叹口气,这些疑问,格格铁定不会同她说——
她无能为力,但只要能让格格开心,要她做什么都行。
“格格,悦儿退下了。”
门扉吱嘎一声关上,四下旋复平静。芙仪知道悦儿离开了。
“悦儿,对不起……”她喃喃地再说了一次。“没有人怪我,可是我怪我自己……”
她好丢脸!想给别人教训,却把自己也赔上。怪了,书上不都写着“恶有恶报”吗?为什么最出糗的人是她?
羞愧之际,芙仪不禁想着: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她?
水漾脸庞懊恼的埋进枕头里,希望自己就这样,永远不必出去见人。
当时一阵混乱,永璇来到她身旁,拿了一条毯子覆在她身上,随后立即差人送她回来。
窘态毕现又愕然的她,无意间瞥了他一眼,但却读不出任何情绪。不,不是读不出,而是那双冷傲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好像只是冷眼旁观着一件事情突然发生而已。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面对她的莽撞,为什么没有任何鄙夷的神情?
他冷静到——几乎是无情了。
她不爱这样的想法,那会让她心口有点闷。
闷窒的心情让思绪稍顿,片刻的空白让她再整理一次昨天所发生的一切。
然,盘旋脑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那张冷傲俊美的脸孔。
“啊——”她懊丧地叫了声,旋即咬住被褥,作势想闷死自己——
她总算发现了!从头到尾,她真正介意的不是昨天当众出糗的那一幕,而是永璇——
她介意永璇如何看待当时的她、介意他的态度、他的神情、他的……
越是不想在乎,越是在意。
芙仪闷在被子里好一会儿,直到禁受不住才松开嘴,让水生生的脸蛋浮出被褥透气。白皙如玉的脸颊因缺了气而红扑扑的,红艳温润的唇瓣微启,猛吸气……
为什么会这样?自从和他在绛雪阁短暂一会之后,他几乎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想要知道答案!
然越想,思绪犹如乱麻,越理不清。想到睡意袭来了,答案还是没出现
寤寐之间,好像有些人轻手轻脚进了房,是悦儿吗?还有谁?
她昨天一夜没睡好,突来的睡意让她睁不开眼,只听到细微的声响……片刻,又安静了。
不一会儿,她终于沉入梦乡,安然入睡,直到——
“当——当——当——”
芙仪猛地睁眼!她被吓醒啦!
清脆而响亮的金属敲击声,直轰向骇然的脑袋。
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咚咚当当的打击声持续敲打着,那声音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像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她急忙起身,匆匆下炕,奔至小厅——
果真。那座自鸣钟就摆在临窗的墙边。
敲击声停了下来,钟内开始演奏那首熟悉的曲子,扮演各种角色的人偶、模型,全都活动了起来,愉快的旋转行进、手足舞蹈着……
芙仪捂着唇,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它——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除了他——有谁能办到?是他差人送来的。
他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在她心中惊起不小的骚动。
芙仪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理清对他矛盾连连的心情。
她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浸淫在流畅的音乐中,让自己的情绪得以舒缓、放松,再来好好思索——
毫无预警地,一道灵光闪过,她豁然睁开眼,澄澈的眼漾着迷离的水光,突然发现的事实如重担般,压得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双脚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似的,她慢慢地蹲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