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玉看看她,语带双关的问:“萧兄对在下可还满意?”
晓彤脸上微红,知道管玉已经识破了她的身分,只好拱起双手施礼,“管兄大才令人叹服,多谢指点。”
管玉看了眼脸泛红霞、艳丽不可方物的晓彤,心中一动,正想说话,不巧今日文会的主人林澄源已经过来了。
“管兄,原来你在这里。抱歉抱歉,定远侯听说了今日的文会,也想来见识管兄的风采,我去接他,所以来迟了,请勿见怪。”
晓彤一惊,定远侯来了,她可不能久留,因此趁着管玉转身和林澄源说话时,拉着菱儿一溜烟的逃走了,等到管玉回身要找她时,晓彤早已消失不见了。
第六章
一转眼,春天就到了,北京城里开满了粉红的桃花和白絮似的李花。春阳迟迟,洒落在定远侯爷府门口的两株大槐树上,一只黄鹂乍然飞起,惊起了一树的淡黄云雾,仔细一看,才知是盛开得如火如荼的槐花。
黄鹂鸟从大门口直飞到后花园的柳树上,啁啁啾啾的叫了起来,一阵细而微弱的歌声从左厢房缓缓传出,珠圆玉润的歌喉十分清雅秀气,那是府中歌姬们哼唱的小调:“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绿,满城飞絮混轻尘,愁杀看花人。”优美的歌声将春日风光点缀得更加明媚动人。
在这片烂漫的春日好景中,晓彤却有点意兴阑珊,她闲闲的慢踱到后花园,进了临水而建的八角滴翠亭,倚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无意识的撕扯着茉莉花叶,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水里扔,引得池中的锦鲤都游了过来,抢着吃她抛下的茉莉花叶。
“笨鱼!”晓彤暗骂了一句,却还是不停的将茉莉花叶往水池里抛,而那些上了当的鱼也不死心,依然聚集在她的脚下,期待等得够久,晓彤手中抛落的或许就会是食物了。如果在平日,晓彤一定会去拿鱼食过来,让这些鱼儿不致空等一场,可是现在她心里记挂的是十天后的金殿比试,而一想起管玉那副胸有成竹、自在悠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
更令晓彤心烦的是,她觉得自己彷佛不是那么想赢,可是……
“不应该这样的,你不该中了管玉的蛊!”晓彤懊恼的对自己大叫,“程晓彤,你不能放弃,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试,而且非赢不可!”
晓彤抛了一阵子,一株茉莉花被她扯得快成秃头了。忽然间,两只玉色彩斑的大蝴蝶一上一下的迎风起舞,吸引了晓彤的注意力,她站了起来,走出滴翠亭,打算去捉这两只大蝴蝶。
不料这两只蝴蝶十分机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的在花丛间穿梭,晓彤扑了几次都没捉到,反而惊动了蝴蝶更向外飞去。她一时好胜心起,决心非捉到这两只蝴蝶不可,于是蹑手蹑脚地跟着蝴蝶,却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已经出了侯爷府的后花园。
两只蝴蝶翩然盘旋,灵巧的落在路旁一朵不知名的蓝色野花上,晓彤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去捉,不料才一伸手,一柄湘妃竹扇便轻轻的压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晓彤诧异的一抬头,映人眼帘的竟然是管玉那张俊雅温文中还带着三分倨傲的脸庞,晓彤的心重重一跳,忙不迭的缩回了手,站起身来。
“程姑娘,你好,想不到在此意外相逢,真是令人惊喜至极。”管玉微微一笑,欠身为礼。
“是你!你来做什么?”晓彤扭过头,冷冷的问:“管大才子是不是又准备到哪里去一展长才,大出风头呢?还是你又打算去戏弄什么人了?”
晓彤一连用了两个“又”宇,显然是暗讽护国寺和妙然斋茶馆两件事,管王会心一笑,悠然的说:“比起有些人在郡王府世子的窗课上擅加眉批、在御前嘲谑圣上,在下的作为真可以算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了。”
“哦?这么说你是替南安郡王府世子和皇上出气来的了?”晓彤横了管玉一眼,不高兴的问,“这两件事和你有什么相干?要你多管闲事!”
“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管玉拍拍手,神态潇洒自然,“我也不是为他们两人出气,南安郡王纵使富可敌国,皇上固然是万民之主,不过权势、富贵于我如浮云,我虽不才,也还不至于为权贵奔走,充当家奴。”
管玉的话和语气都极狂傲,一向生长在权贵世家、锦衣玉食的晓彤,从没听过有人如此藐视权势和财富,她周围的人无一不是全力追求这两样东西,于是她好奇的看着一身素淡白衣的管玉,意外的发现他丝毫不像京城里的那些亲贵子弟一样衣饰华丽考究,却有一种出类拔萃的特质,朴素的衣着不但没有使他显露半点寒酸气,反而更衬托出他那份“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
“既然你不愿意为贵人所役使,又为什么要替皇上出面来找我麻烦呢?还是你想藉此彰显你是‘天下第一才子’的荣衔呢?”晓彤质问着。
“你认为呢?程姑娘,你想我的目的是什么?”管玉不答反问。
“我怎么知道!人家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晓彤瞪了他一眼,“再说,你心里那一堆鬼主意,我才懒得猜呢!”
“你既然没猜,又怎会知道我心里一堆鬼主意呢?”管玉笑笑的瞅着她。
“那是想当然耳!你在护国寺里三番两次戏弄我,鬼鬼祟祟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是一肚子鬼主意是什么?”晓彤反驳道。
“哈哈哈!程姑娘,你这么说太不公平了吧?当天可是你先出言骂我糟老头,还出手打我,如果你不打人、骂人,我自然也会以礼相待。”
“什么?你还恶人先告状,说起我的不是来了。”晓彤气呼呼的叉着腰,“那天可是你这无赖先压住了我的裙角,还说了一长串无耻至极的话,本姑娘没有叫人将你扭送衙门,重重治你调戏妇女之罪,已经很便宜你了。”
“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姑娘的不罪之恩了。”管玉带着有趣的眼光盯着晓彤,“不过你要是将我送上了衙门,准备怎么说呢?我可没有调戏你呀!”
“你还不承认!”晓彤更气了,“难道那天你没说一堆无聊又无耻的话吗?那还不算调戏吗?”
“我说了什么?”管玉无辜的摊开双手,“我记得当天说的好像都是些赞美你的话。”
“你……”晓彤瞪着管玉,脸上微红,心想,这人真是可恶透顶了,分明是要她重述一次他对她当众求婚的话。他明知她绝对不肯当他的面重复一次的,却故意这么说,简直可恶至极。
“怎么样?说不出来是吗?可见得我对程姑娘并没有任何不敬之心。”管玉大言不惭的回道。
“好吧,护国寺的事就暂且不提了。”晓彤立刻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说了,不会为皇上出头吗?为什么又要参加金殿比试?”
“程姑娘以为呢?”
“你……该不会……”晓彤说不下去了,这场比试管玉如果赢了,依照她和皇帝的约定,她就得嫁给管玉为妻,莫非管玉打的是她的主意?
晓彤偷偷的瞟了管玉一眼,刚好管王也在偷偷的打量着她,两人的眸光相对,彼此都是一震,他们不再交谈,却是无声胜有声,就在默默交会的目光中,晓彤和管玉彷佛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