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招真可行的话。
哼!
远远的,担负大任的小泗总算回来了。他左手撑着把大油伞,右手拎着一个沉重的中型竹篓,一步一步,小心的避开淹成小水塘的凹陷泥泞路面。
任务即将达成,苦于奔波不敢言的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哼着曲儿……然后,他见到了主子,立时扬声呼喊。
“少爷,少爷,你要的我全都拿来了,碰巧厨子也做了一些甑儿糕,我也替你拿了点……”他微怔了怔,才松展没多久的眉心倏而再紧。“天老爷呀,我的好少爷,你是没瞧见这会儿在下着雨?你……唉,少爷,你怎么不躲进酒楼里呀?”
不听、不言、不理,贾布衣尚愣在那儿,可经小泗一嚷囔,他满腔怒火瞬间剧烈高张,却苦于无处可发,冷眼横睨着跟了自己多年的小奴才,考虑着要不要拿他来开刀。
该不该迁怒无辜呢?他在犹豫着。
“少爷,我看你……你先躲躲吧,这雨愈下愈大呢。”压低嗓子,忠心护主的小泗冒险进言。
躲?躲什么躲?就在不久前,他已然颜面尽失了,这会儿还躲个屁呀?去!
跟了主子多年,若还瞧不出危机将至,他小泗也枉费爹娘给了他一双眼,眨了眨,他努力寻找端倪,但仍是一头雾水。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呀?能将性情爽朗的少爷气恼成这样,事情铁定不仅只是泛泛而已,呃,少爷的手心甚至因用力而呈鲜红的……啊?鲜红?
瞪大眼,待他瞧清楚,那竟是……血迹?
小泗震愕。
“少爷,你受伤了?!”当下又是一阵喳呼。“少爷,是谁伤了你呢?”
区区一只三脚猫,轻易就伤得他彻底。
身子微僵,贾布衣的目光朝他去,当真是恼羞成怒了。
“去你的王八羔子,你是生怕没人知道我带伤呀?要不要借副锣钹让你打打敲敲,沿街叫喊呀?”
“喔。”识趣的放低音量,小泗担忧的目光关切的梭巡他那张俊脸,瞧见俊雅的脸庞没伤没血,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可是,少爷呀,你是怎么受的伤?”
真是好险,没有伤到少爷那张帅到不行的脸,否则,他就等着被外柔内刚的老夫人剥皮了。
利瞳半眯,贾布衣猛挫牙。
“不关你的事。”
哎呀呀!
少爷是存心整他的吗?他是他的主子,他身上带伤,怎会不关他的事呢?
可是……偷觑了觑主子,他硬生生的将好奇吞回肚腹,抬眼望了天空一下。
“少爷?”
“哼!”
哇哇哇,这么大火气,他可真的得小心应对了,省得祸殃上身。
“少爷真的不进屋里……”
“闭嘴!”
“可是……”
一记眼刀飞来,霎时砍得他心惊胆战。
“好好好,我闭嘴。”
忍了半晌……忍不住了!
没办法,谁叫他天生话就多,要他憋着,难哪!更何况,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儿,他爱做得很。
“呃,少爷,方才小的回府里……”
“嗯?”语调阴扬,很是吓人。
“可是,老爷差人来……”委委屈屈的弓着身,小泗摆出一脸的可怜无辜相。
大手一扬,早已湿透的袖子划起一道刺目的雨帘,看着小泗与小美人如出一辙的委屈相,贾布衣气呕的咒。
王八羔子!
一旁的小泗坚持不屈不挠的达成目的。
“听他们说,老爷……”
“我知道了。”
“咦?”小泗瞪大眼。
怎么可能?连他都是冲回宅里替少爷打点吃食时,才听闻这个消息的,怎么,少爷是长了对顺风耳不成呀?他都还没通风报讯,少爷就已然一清二楚了?
“看什么看,你眼睛很大呀?”
小泗无语。
他的眼儿长得的确是不小,也有不少小姑娘常盯着他瞧,可是,哪胜得过少爷晶亮且有神的桃花眼呀!
心里嘀咕,可是,不敢脱口说出。
横竖少爷此刻动辄得怒,而他是最靠近少爷的倒楣虫,所以,他认了。
“还看?将你眼珠子插爆喔。”不光是口头威胁,贾布衣连指头都伸了两只出来。
“啊?”
“鼻孔撑那么大做啥?你很行吗?”
“嗯?”他傻了。
不会吧,连他呼吸都碍着少爷了?
“嘴巴给我闭起来!”
小泗猛然回过神。“喔,我屏气、我闭嘴,我全都阖上了,少爷!”
“你的嘴巴敢咧开,我撕烂它。”
啧,现在少爷连他的嘴巴都看不顺眼了,不假思索,他双手叠在嘴巴上。
“不,小的不敢。”话,是从捂着嘴巴的指缝中隐隐透出。
“滚一边去。”
小泗听话的屏着气,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但瞧伞面已经撑不到主子的身躯,心里挣扎了半晌,又走回原位。
纵使少爷令他滚开,且少爷的衣服也已经全湿了,自己应尽的责任不能不尽!
“你在踩蚂蚁呀?”
唉,果真是动辄得咎呀。
“没,没。”他应得很无力。
“滚开。”
“呃,是。”小泗不忘再提醒,“少爷,在奴才滚之前,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嘛。”或许主子不想回酒楼。
“要你管!”
他不管,谁管呀?老爷吗?
唉,捧人家的饭碗就是这么辛苦,若少爷有个什么闪失,他得拿命去偿……不,错了,就算他拿命偿,恐怕老爷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脸苦相的小泗退开几步,感觉手中的伞愈拿愈沉重,更遑论他还拎着一篓子的美味佳肴……见贾布衣仍执意杵立在雨中,他牙一咬,索性收了伞。
淋吧,要淋就淋个痛快;跟少爷同甘共苦,也算是他对贾家尽心尽力吧?!
贾布衣压根对他的牺牲视若无睹,满腔怒火在大雨的冲刷下,仍不见完全熄灭之势。
令 令 令
缓缓自池水里起身,君嬉夏亭亭立在池畔,静静地等待小丫环悦儿为她拭干身上的水珠。
“二姑娘,今天你待在水里的时间长了些呢。”
“是呀,”套上衫子,她巧笑嫣然。“待在水里让人通体舒畅。”
若不是她声声催促,还真不想这么快就起来呢。
“……也不嫌冷……”
“嘻嘻。”
不理会悦儿关切的嘀咕,君嬉夏仍是笑脸迎人,衣衫穿妥后,神清气爽的接过一条湿巾子,先将额、手拭过,呼出满足的浅叹。
一旁,悦儿陪着轻笑,出声问:“二姑娘,我瞧,这池子的水该换了吧?”
“呃……”
“昨儿个夜里有飘了些雨,你忘了?”
“嗯,也好。”勾起笑容盯着手中的巾子,君嬉夏轻吁道:“这湿巾子擦拭过的感觉可真舒服呢。”
“二姑娘你就是离不开水。”
“嘻嘻,没错,悦儿愈来愈贴心了哩。”轻笑的赞扬,她走了几步,仍不忘叮咛。“别浪费水呵。”
“知道!”
抚着微湿的鬓角,君嬉夏才听见身后传来碎步声,眼角就瞄见悦儿赶到身边。
“二姑娘,换条较湿的巾子吧。”
“好。”眯眼笑开,她忙不迭地接过她递来的巾子,又将额、手拭个湿透。“悦儿真是细心。”
悦儿被夸得脸红红、笑意盈盈,兀自咯咯傻笑。
悠哉的踱着步,甩甩巾子,瞧小丫环仍旧眉开眼笑,君嬉夏也不打断她的快乐,迳自循着碎石小路走向偏厅。
“二姑娘,咱们要先去葛大娘那儿拿布帛了吗?”
“不急。”
“喔。”小小的脸蛋有些失望。
二姑娘不急,她可急着呢。
因为,去葛大娘那绝对会经过那条热闹的杂货街,街上好玩、好吃的玩意儿可多着呢,而二姑娘知她爱极了高记点心铺的白糖糕,若打它铺前过,总会停下来买一些让她解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