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停好车,进诊所前,心里都还在默念上个礼拜发的很誓——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我再也不要指定那个推拿师……
「小姐,挂号。」我不会选那个推拿师,绝对不会……
坐在等候看诊的长椅,我呆呆瞪著手中的看诊单。
原来他叫李柏琛啊……
「请问有要特别指定哪个推拿师吗?」
「上次那个。」
「李医师啊,那你可能要等一下哦!」
「没关系。」
……
我明明不是要说这个的,一定是天气太冷的关系,把我脑袋都冻糊涂了,一定是!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
就在我快睡著时——「沈静雨!」
「啊!老师,什么——」不对,这不是课堂!
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要笑不笑的脸孔。「上课很累厚?」
@#$%……丢脸、丢脸、好丢脸!
我怎么能解释,昨天熬夜看书到三点半,早上不小心打瞌睡被行销老头叫起来问问题,那是本能反应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进来吧!」
从头到尾,我头都抬不起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老是会做一些丢人现眼的行为呢?形象全没了……(虽然平时也不见得多有形象啦)如果可以杀人灭口,我想我第一个想宰掉的人一定是他。
「今天有好一点了吗?这里会不会痛?那这样呢……」
我埋头嗯嗯啊啊的,暂时没脸抬头见客。
「你今天很安静哦!说实在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的惨叫声。」
够了哦,你一定要这样亏我吗?
我抬头正要反驳……咦咦咦?这人好生眼熟啊……
对不起,我这人是出了名的眼拙,除非你让我见五次以上,那张脸在我的记忆库中才会有具体资料,而目前,我正在资料库搜寻中……
「很好,每根筋骨都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你终於改掉爱穿高跟鞋的——」
「啊啊啊——」一阵痛觉打断了我的思考。
他停下动作,奇怪地看了下按在我脚上的手。「这力道会太重吗?」
我说不出话,只是拚命点头。
他看了下,试探地又按了按。
「哇——」整条筋从膝盖痛麻到大腿!
「你还穿高跟鞋?」
「不是啦……我那天去医院探病,不小心又跌倒了……」愈说愈小声。而且还是在护理站,众目睽睽地跌倒。
他张著嘴瞪了我三秒——「被你打败了!」
「就说我穿球鞋容易跌倒嘛,都没人相信我……」好委屈哦……
「……算了,趴下吧!」
咦?他也有从後面来的习惯哦?
对方毕竟不是吕姊,我还没那么白目,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口没遮拦。
接下来的画面,不需要再重述了吧?
我只记得,那过程简直生不如死,甚至怀疑为什么没有人误以为这里发生凶杀案?
等他终於大发慈悲决定放过我时,我已经唉到「烧声」了。
他居然还调侃我:「沈小姐,你肺活量很足。」
还敢讲,谁害的?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伸脚让他包扎好,我挪动身体,才刚踩到地板,膝盖一时使不上力,只感觉到後头一阵有力的支撑,在我软倒之前。
「脚软了?」
……好吧,至少我知道,你有让女人腿软,下不了床的本事,行了吧?
他的双掌扣住我的手臂,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接触,但我竟会在那瞬间,感到脸颊一阵热。
极少和异性有这样亲近的接触——(毕竟跌了N次从没人成功扶住过我)我甚至感觉得到他坚定的力道,以及掌心的温度……
「对了,这个是你的吧?」他松开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
轰!血色往脑门冲,这一次,真的脸红得货真价实!
大大的51分占据在会计学考卷一角,旁边丑丑地写上「沈静雨」三个字,赖都赖不掉。
「我、我不是每次都考那么差的,是、是、是因为……」我英文烂啊!满篇的ABC看不懂,会计学念得再强有什么用?
「我知道。」他轻轻地笑。
他怎么可能知道?唬烂啦!
我沮丧地抽过考卷,转身前,一道灵光劈进脑子里,豁然开窍。我回头死瞪著他。「你你你……原来是你!上个礼拜四,在高雄车站的月台……」
他愣了愣,似乎领悟我指的是什么,微笑道:「对,是我。」
「阿姨说,我坐的那个座位是你的?」我考卷是在那天之後不见的。
「她有告诉你啊?」他这次真的笑出声了。「老实说,我没见过平衡感比你更差的人了,你真的很可爱耶。」
是可悲吧?
看著又包成馒头大的脚,我实在不觉得这哪里可爱。
我闷闷地嘟著嘴。「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啦!」
「不客气。我这也是为自己著想。」
咦?
「我要是再不让座,我猜你撑不了三分钟,准跌无疑!到时我不晓得又还要再被你踢到什么了。」
笨蛋,我居然慢了半拍才理解自己被亏了。
「……我要回家了。」低头,闷闷地将考卷塞进包包。
「慢走,不要又跌倒了。」
「……」第二次发誓,再也、再也不要指定这个爱亏人的推拿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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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诊所,发现原本就阴阴的天气飘起雨丝。
我拿出安全帽、口罩,在车厢里东翻西找,遍寻不著雨衣,这才想起——完蛋!我车厢里的雨衣,前几天借给宁夏了。
这下精彩了!这种鬼天气淋雨回去,要是没感冒我随便你!
我盯著车子发呆,像是多瞪两秒,雨衣就会自动出现似的,完全没有任何更有建设性的解决行为。
「怎么还没回去?」
身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哇靠,他幽灵啊!走路都没声音的,吓死人了!
我拍拍胸口,回他:「我等雨小一点。」想了想。「那个——你到底是林什么还是李什么?」我又忘了。
「李。」他停了下。「李柏琛。」
「噢。你下班了吗?」
「对呀。」他将钥匙插入我旁边那辆机车的锁孔,转动一下,坐垫弹开,拿出雨衣递给我。「穿上吧。」
「啊?」我呆了杲。「那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住这附近而已,三分钟就到了。」
「可是……」这样他要淋雨耶,交情没到那样的地步吧?我脸皮也没那么厚。
「真的没关系,雨小一点了,你快回去,我也要走了,後天见!」
「喂——」我还来不及发声,他已经发动机车离去,我只能瞪著手中的雨衣发呆。
现在怎么办?
穿呀,人都走了,不穿的是笨蛋!
那天回来,宁夏听完我的转述後说:「那个李什么还是林什么的,他该不会是在追你吧?」
对不起,我又忘记他的名字了。
「应该不是啦!」我没那么自恋,只要对我好一点,就怀疑全世界的人都在暗恋我。
「你什么都嘛不是,连徐圣文也说不是,我在看明明就是!」
「本来就不是啊,是你自己看到黑影就开枪咩。」
「那不然他干么对你那么好,又是让座又是借雨衣的?」
「人家好心不行哦?」懒得跟她讲,这女人思想太邪恶了,无法体会君子的高风亮节。像上次跟她去逛街,有个男生一直往我们这里看,她就觉得人家行踪鬼祟,一定是看她漂亮想对她「怎样」,在他上前来时,完全不给人家开口的机会,一记锅贴轰上左脸颊,结果人家只是要好心告诉她,她牛仔裤拉链没拉,有够白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