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
他点点头。没有很值钱,你不要嫌弃。
「谁说的!」她笑得好甜、好甜,伸长了手要他帮她戴上。
「我也有话要告诉你哦!因为我觉得,十八岁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一定得做点什么来纪念这个重要的人生阶段。」她慢慢地抬起手,每一个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比出——我、爱、你!
他惊讶地张大眼看她。
你的手语到底是谁教的?教得真烂,你比错了……
「哪有!」她抗议地哇哇大叫,为他花了那么长久的时间,努力学手语,怎堪如此被羞辱?
她上前用力扑抱住他,双臂圈住他颈间,颊畔相贴,一字字清楚地吐出:「张佑轩大笨蛋,我、爱、你!」
他浑身僵直,拉开她,狠很退开一大步,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靖、靖阳,你开玩笑的吧?我……幽默感不太够……
「不是。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哦。」
可是……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怎么会……
他语无伦次,完全慌了手脚。
「我才不管那些,我就是喜欢你嘛!」她嘟著嘴,撒娇地要靠近他,他慌乱地闪避开来,她的手僵在空中,气氛顿时凝住。
靖阳,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
你有那么多的追求者,他们任何一个,条件都比我好,而且……
「我不要听那个!你只需要回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顿住,凝视她激动的面容,水亮的眼泪里,凝著泪光……
好半晌,他双手困难地移动:我很抱歉,靖阳……
她的心凉了。「你不喜欢我?」努力忍著泪,不让它滑落,坚决要看著他回答。
他没有办法,直视那张心碎的美丽容颜,别开眼,僵硬地回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原来,只是朋友。他不喜欢她,除了朋友,再也没别的了,是她自作多情……
「好,我知道了,再见。」她忍著泪,没在他面前落下。她知道他一直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也许她的表现真的太恍惚失常了吧!
其实,连她都不懂,既然对她没意思,又何必再给她多余的挂念与关怀?他难道不知道,对於他刚拒绝的女孩子,这样的关怀其实只是同情?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
独自走在寂静的黑夜里,她突然有了想大醉一场的冲动,而,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多可笑,十八岁生日,许的愿望是谈场恋爱,和最心爱的他。没料到,最後却是喝得烂醉。
她知道自己的表现很糟糕,醉言醉语缠著他问一堆问题,哭闹不休,又疯又吐的,形象完全消失殆尽,难怪他後来会吓得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接近她。
她没那么厚的脸皮再去找他,而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来找她,校园中见不面,总是远远地、静静地看著她……
一夕之间,他们疏远了。
她一天天地等,等他哪一天愿意走向她,却也一天天地失望,一天天灰心。他,依然站在远远的地方,从来,不曾跨上前一步。
再深的感情,都经不起等待,何况,是一段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她累了、倦了,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可笑,她也有她的傲气、自尊,身边明明多得是追求者,何苦让自己陷进一段没有希望的苦恋?他从来不会回应她什么,那她到底又在坚持什么?
她不再严谨地拒绝每一双靠近她的脚步,对谁都能谈笑风生,甜柔软语;也对谁保持朋友分际,严守底限。换句话说,就是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
谁都知道她变了,变得风情万种,娇媚似水,身边的仰慕者,比起从前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相对的,放在课业上的心思难免会被分散许多。
她可以为了赴一场电影邀约,跷掉一整天的课;也可以在期末考前,考虑要答应谁的邀约,把课本放逐到边疆……
一开始,或许还抱著些许期待,等他的後悔、等他的主动争取,可是,终究什么也没等到,演变到後来,她逐渐地心冷绝望,不再对他怀抱任何的期待,反正——他什么也不会给她。
从一开始,都是她在一厢情愿,一直都是。
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处处关怀他、担心他挨冷受冻、烦恼他被同学排挤、为他学手语,努力走进他无声的世界……做尽所有她能做的一切,掏尽心力,毫无保留地付出,最终,却只换来一场空。
她不想,再当那个一厢情愿的傻瓜了。
毕业後,她可有可无地填了所屏东的学校,或许是自我放逐,也或者,是知道他的老家在屏东,毕业後,不再升学的他,毫无疑问会回去。
潜意识里,她其实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出现,无时无刻提醒他,他错过的是什么,而这些,是他当初亲手推开,不愿握牢的!
她不愿相信,他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真的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不爱她,她不会怪他,她只是气他对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却只会用写满深沈情绪的眸光追随著她的身影,不肯、也不愿伸手去争取。她一个女孩子,也有自己的矜持,他还要她抛却颜面自尊到什么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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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她年少时的暗恋故事,我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自信、美丽又坚强的靖阳,心里也藏著这样一段脆弱而忧伤的爱恋心事。
那是在我和李柏琛分手之後的某一个晚上,三个人睡不著觉,扑克牌又拿出来,围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而会意外听到这个故事,是因为靖阳手气太背了,抽到国王牌的我又刚好好奇地问了她一句:「你爱过吗?很真心的那一种。」
於是,这个问题让她花了两个小时回答。
「静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是很笨。」我十二万分同意。「爱情不能这样赌气的。」
「你还不是赌气和李柏琛分手?」
「……」好吧,半斤八两。
或者说,在爱情里,女人都很笨,明知道不对,但还是会去做一些外人看起来很笨的事情。
「想不到你这个公共汽车也有这么感性深情的时候。」宁夏意外地啧啧称奇。
靖阳丢了记白眼过去。「既然知道,以後就少叫我公共汽车。」
「可是靖阳,你一路跟到屏东来,真的只是像你说的那样,报复他,要他後侮吗?」我看见,她的表情产生微微变化。
她说,她和男孩子约吃饭,绝对挑他工作的那家餐馆。长期这样下来,就算那家店的食物再好吃,不吐也快吃腻了吧?
我想,她会不会,只是想看看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担心没她在身边看顾著,不太懂得照顾自己的他,会不会又冻著饿著?
「其实,靖阳,你到现在还是很爱他对不对?」不然,明明是都市型的女孩子,谁会那么笨,单单为了赌一口气,舍繁华的市区大老远跑来屏东这几近半乡下的偏远学校?
她眸底,泛起淡淡的泪光,苦涩一笑。「很笨吧?明明气他、怨他、恼他,却也……放不下他。」
我想,我懂了。
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彼此之间,却一直存在著无形的纠缠,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不像我,断了……就是断了。
回过神来,我听见宁夏冒出一句:「直到现在,你有过几个男人?我是指滚来滚去的那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