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书斋已到,气派的大门上,钉著一幅汉隶的匾额,写著苍劲的五个大字:「闭心自慎居」,程殷殷挑挑眉,心眼一转,这场会晤应该会成功的。
青儿叩门而入,「老爷,呃……这位公子到了。」他发现了,他们居然忘了问对方姓氏!
「晚辈姓殷,小名为程。」程殷殷拱手为礼,首先自报了姓名,她巧妙的将自己的名字调转过来:殷为程,嗯,听起来也是个好男儿的名字呢!
「喔,殷公子请坐。」
程殷殷微微一抿嘴,说话的长者有张很威严的脸膛,浓眉鹰目,鬓边些许花白,声音宏亮有神,旁边坐著的,正是那位不知名讳的「救命恩人」,他正对她眨眼哩!
程殷殷,现在成了殷为程了,打算先下手为强,博得老爷的青睐。她大方地坐定后,俏目一盼,「老爷很欣赏屈平的作品吧?闭目自慎,终不过失兮,好一个自励的闭心自慎居!」
只见那长者威严的面容,霎时浮现了几许赞叹的笑容,「殷公子也有同感?」
程殷殷再度微微一哂,考诗词歌赋,她可在行啦!「闭心自慎,是屈平 (橘颂)中的佳句,是这位爱国诗人咏物叙述自己高洁志向的代表作。」
「殷公子不愧为饱读诗书之士,小犬结识公子,当真三生有幸。」
「哦!原来这是在吹嘘自己的话。」老爷身旁的少爷开了口,恍然大悟的摇头晃脑著,「我爹告诉这什么闭心自慎是(橘颂)里的话,我才奇怪为什么这句话和橘子有什么关系呢!我家的院子也不种橘树,我爹也没有特别喜欢吃橘子啊!」
「少爷!」青儿一喊,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长者摇摇头,「我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就请殷公子多费心啦!」
「哪里。」程殷殷好不容易才憋住大笑的冲动,屈平要是转世复活,得知他的名作被人如此糟蹋,不知要做何感想咧!
「殷兄弟,还有一件事要请教一下,这个屈平又是什么人哪?姓屈的,又会作文章的古人,加加起来,我总共也只识得一个屈原,这个屈平又是谁?是屈原的兄弟吗?还是亲戚?」
程殷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锦儿笑著说:「屈原就是屈平啦,同一个人,姓屈的本来就不太多,会写文章又有名的,总共就这一个。」
「原来如此。」
程殷殷正得意自己的贴身丫鬟也有些学问,正昂首傲然的当儿,只听见老爷子说:「泯儿,你得用点心,若学得殷公子书僮的一半学问,为父也就心满意足了。」
敏儿?好秀气的名字哪!她暗忖,只见青儿咧嘴一敞,介绍著,「殷公子还不知道少爷的名字呢!我们少爷叫胡泯。长安首富胡家的胡泯,听过吧?」
望著程殷殷和锦儿呆若木鸡的脸孔,青儿得意的又加了一句,「看来少爷的名号,也是响亮得很!」
第三章
「我们少爷叫胡泯,长安首富胡家的胡泯,听过吧?」青儿的话反覆在程殷殷的脑海中出现又出现。
程殷殷铁青著一张脸,坐在她和锦儿的房里,长安胡家的「房里」。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锦儿的声音带点不安;带点害怕,可怜兮兮的飘进她的耳里。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啊!她要逃婚,逃离父母替她安排的媒妁姻缘,却逃到胡泯的家里来!这算什么?简直是天亡她也,这世上不会有人像她这么可怜又可笑的吧?
她不想嫁给胡泯,却跑来做他的西席夫子!天下之大,却出现了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
「小姐,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锦儿的声音再度传进她的耳里,弄得她原本就慌乱焦躁的心绪,更加紊乱了。
「你别再问了,让我静一静好吗?」程殷殷捺著性子,微微皱了皱眉。难不成又要再策画一次逃亡?待在胡宅和胡泯镇日一处,这……这实在不成体统,光是想著,就够令她面红耳赤的了!
回家吗?可是她都见过胡老爷了,万一自己跑掉,他追查起来,事情不是更加复杂难理了吗?
唉--这一团烂帐,究竟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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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岂有此理!」程义看著下人从女儿闺房取来的书信,不禁勃然大怒,他大手往桌上一拍,搁在桌上的茶盅都弹跳起来。
「老爷,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殷殷不见了,她会上哪儿去了呢?」程殷殷的母亲急的红了眼眶,她爱女心切,发觉女儿留书出走,急了全没了方向,仿彿热锅上的蚂蚁。
「都是你!平时那么宠她,宠得她爬上了天,一个不顺她的意,竟然留书出走,这……这成何体统!传扬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在长安城住下去啊?真是岂有此理!」程义气得大呼小叫,直直跺脚,「说什么长安城的第一才女,连三从四德都做不到,枉费了我请夫子来教她读书识字!」
「你还好意思说呢?」听见丈夫大吼小叫的数落著女儿,程夫人泪眼汪汪,也不服气地提高了嗓门:「要不是你强迫殷殷一定要嫁到胡家,她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好好一个女儿,你就非得把她嫁给我们城里最恶名昭彰的败家子!我们殷殷那么好,那么有才能,嫁一个这样的浪子,别说她了,就连我也心有不甘呢!」
「这……这门亲事是自幼就订下的……于情于理,我们不能背信忘义哪!」程义蹙紧了眉头,夫人的话是有道理,但他也有他的苦衷呀,「人家胡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如果悔婚,要叫自瑞兄以后怎么做人?那天自瑞兄还说能娶到殷殷,是他们高攀了,他向我保证殷殷嫁过去后一定不会吃苦,而且他还说要严加教导泯儿,再多给他请个夫子……」
「哼!那个胡泯就算再请十位夫子,也还是差我们殷殷一大截;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没得比的。」程夫人-脸不以为然,硬生生的就把丈夫的话打断。
「总之,这门亲事是没得退的,当下之计,得趁快把殷殷找回来。」程义思忖著,否则届时胡家来迎亲,娶不著人就麻烦了。
「都怪胡家那孩子太没有出息。」程夫人说。
「先派家丁到处找找吧!两个女孩子跑不远的,喔!千万叮咛他们,别泄了口风,传扬出去就惨了!记得呀!」程义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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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兄弟,你还好吧?」胡泯双手负在身后,一板正经的问著程殷殷。
打从这位殷兄弟从「闭心自慎居」中出来后,脸色就始终阴晴不定,问他事情也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真是令人费疑猜。
「唔。」程殷殷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下直犯疙瘩,头儿敛得低低的,老大不愿意和胡泯正面相对,说来好笑,昨夜至今,一切的事都是如此的匆忙,匆忙得让她几乎没有好好瞧他一瞧,这个胡泯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她也迷迷糊糊的,只闻得他清亮而略带纳闷的声音,再度传进她的耳里,「殷兄弟,你是怎么了?从我爹的书房里出来后,就怪里怪气的,是我说错了什么吗?」胡泯不解的问著。
程殷殷心不甘情不愿的摇摇头,「没……没有哇!」
她正在房里苦恼著,哪知胡泯突然就冲了进来,诧异之下,害得她脑子一片空白,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而胡泯却还在不断的问:「殷兄弟,你怎么了!」当真是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