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殷殷远远地见锦儿仆倒,急忙奔了过来。
「喂!你推倒了人,怎么还这般无理,连声对不起也没有!」程殷殷见那粗汉转身便走,毫无愧疚之意,不禁怒从中来,一面赶紧将锦儿扶起。
那汉子听见她的话,陡然一愣,步子停了下来,阴沉沉的转过脸来,这可不是刚才在赌坊里才输得精光的「笑面弥勒」!
「你说什尘?再说一遍?」「笑面弥勒」回身往程殷殷和锦儿走去,双目圆睁,甚是狰狞。
「公……公子……算……算了……」锦儿见来者不善,心下害怕,扯住程殷殷的手臂,不住地发抖。
程殷殷却一脸的傲然,理直气壮的迎著对方的视线,「你推倒了人,应该要道歉。」
「道歉?」那「笑面弥勒」用一种苦怪而稀奇的眼光瞧著程殷殷,「道歉?你不去查查老子我是谁!我推倒入还要道歉?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对方的蛮横,激起了程殷殷的不满,「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不可以这般不讲道理。」
「讲道理?你要跟我讲道理?」「笑面弥勒」肆无惮忌的大笑起来,在这个长安城内,还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呢!眼前这个穷酸书生,竟然要跟他讲道理,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就是道理。」「笑面弥勒」霸气的一笑,措不及防的大手往程殷殷脸上一挥--
「砰!」地一声响,程殷殷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已经眼冒金星,栽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笑面弥勒」双手叉在腰上,输钱的怨气正无处可发,刚好逮到机会,「我就是道理!你还有什么要讲的?死穷酸书生,就是遇见你,害我今晚手气这么差!呸,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说著,便举起他的脚,要往程殷殷身上踏去--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惨叫的不是吓傻的锦儿,也不是才被摔了一记耳光,还耳呜嗡嗡的程殷殷,却是才从赌坊抱著满怀银子的青儿。
胡泯顺著青儿的尖叫声,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两人和怒气腾腾的「笑面弥勒」,眼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八成是这两个路过的倒楣鬼,成了「笑面弥勒」的出气包。
「陈老爷,踢了这穷酸书生一脚,不怕沾了他的『输』生气?」胡泯不痛不痒地说著,这些进出赌坊的赌客们,对于这种穿凿附会的迷信说法,却是再忌讳不过了!只见「笑面弥勒」迟疑地放下脚,朝程殷殷狠狠地瞪了一眼后,吐吐唾沫,忿忿地离开了。
胡泯和青儿连忙奔到她两人的身旁,「你没事吧?」胡泯一把拉起程殷殷,替她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包袱,一面说道:「刚才那个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恶霸,人称『笑面弥勒』」
「说是『笑面弥勒』,实际上是瘟神一个,遇见他,只能怪你们的运气不好!在长安城内,连县太爷都要让他三分呢!」青儿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锦儿,-边向这两位面有菜色的主仆解释著。
「多谢这位兄台的仗义相救。」程殷殷惊魂甫定,随即拱手向胡泯行礼。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胡泯大方的摆摆手,随后又略为局促的笑道:「其实我似乎也该负点责任,刚才在里面赢了他太多银子了!」
「啊--」陡然一声尖叫,令在场的人又吓了一大跳!
这回尖叫的是锦儿。
「小……公子,你的脸……」锦儿这会儿才发现程殷殷的脸上留著五指粗红的指印,她小嘴儿一撇,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程殷殷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上,红辣辣的还生疼呢!「没事!没事!」见锦儿著急地要哭,她急忙安慰。
「唉!青儿,你看看人家。」胡泯站在一旁,突然对著自己的小厮摇摇头,夸张地叹了口长气。
青儿何等机灵,一看就知道,他的主子胡泯心里想些什么,他嘟起嘴,有些酸酸地说:「少爷,我每次都被你害得被老爷揍,你都忘记啦?不然,下次我不替你顶罪,轮你挨打时,我再哭给你看好啦!」
青儿的一句话,逗得程殷殷和锦儿都笑了起来。
「你就会掀我的底!」胡泯搔搔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他打量著一身书生装扮的程殷殷,问道。
这主仆不像是上赌坊赌钱的人。
「我们去探亲,路过此地,错过了客店。」程殷殷急忙想个理由搪塞,一边说一边点头,显然有些紧张,她一向光明磊落,从不撒谎的。
「喔--」一个奇异的念头闪过胡泯的脑海,他注视著程殷殷,久久不吭一句,程殷殷被看得有些忸怩,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我们不是本地人,我们老家在临潼--」锦儿显然也有些局促不安,喃喃地说起谎来。
胡泯摇摇头,缓缓开了口,「急著回家吗?到府上做客如何?」
程殷殷和锦儿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急著回家吗?到府上做客如何?」
「呃!」程殷殷愣了好半晌,还傻呼呼地反应不过来对方的话语。
到府上做客如何!?
什么意思呀?是要到他家做客,还是到她家做客呀?
「少爷!」站在一旁的青儿,忍不住开口,低低地在胡泯的耳旁提醒纠正著:「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到『府上』,是到『舍下』!『府上』是指这位公子的家,『舍下』才是我们的家啦!」青儿不好意思的朝著瞪大双眼的程殷殷赧然一笑。
「嘻!」杵在程殷殷身畔的锦儿,忍俊不住地噗哧而笑,这位公子可真有趣,「府上」和「舍下」弄不清楚哪儿是那儿!
「啊!是这样啊!」胡泯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有些尴尬的朝程殷殷略略一笑,「我瞧这位公子一副书生打扮,想必是很有学问的,想说应当要文雅一些,反而出了大糗!真是不好意思!」他大方的承认自己的错误,不以为忤的自己打趣著自己,「这叫画……嗯……画龙点睛吧!」
他话才出口,其余三人又是一愣,面面相觑。锦儿看著程殷殷,一边用力咬著自己的舌尖,要逼住不可遏抑的笑容,可是--她实在憋不住啦!
「哈!哈哈!哈哈哈!」
「少爷--」青儿用力地跺跺脚,在书生面前卖弄文才,这岂不是班门弄斧吗?这下子,真的是糗大了,笑话闹大了!「少爷,不是『画龙点睛』啦!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天哪!他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啊!我又说错啦!」胡泯望著眼睛晶亮亮的程殷殷,脸莫名其妙地就烧红了起来。
锦儿收起自己的笑,眼前这对主仆,可真是有趣得很,少爷每每引经据典闹笑话,小厮却在一旁提点,看样子,那小厮青儿反倒比主子多了几分文才及书卷气咧!思及此,心中那股滑稽荒唐的感觉,忍不住又爆发出来!
真的!她发誓从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主子和仆人。
「每次叫你要专心上课,你就是不理,现在可闹笑话啦!」青儿有些沮丧,虽然他打从心里知道自己的少爷实在--唉!光光想到别人评价他的字眼,青儿就难过!实在是有几分「不学无术」,可是当场被别人这般取笑,不免还是心痛,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对不起!失敬了。」程殷殷心思缜密,看见青儿脸色一暗,立即就明白了他心里的念头,敛起笑意,急忙一揖,心下也怪自己太孟浪,嘲笑他人之短,未免有失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