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繁叶山庄一星期了,这是她头一次重温旧梦,爬上树来享受过昔的那份熟悉和畅快——叶耘和为禹、爷爷奶奶,还有那个杨恬如全下山去了,说是要采购一些民生用品,那辆老旧的吉普车,载五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有兴致,索性自愿留下来看家,否则难道叫杨恬如留下来吗?
为敏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晃荡着自己的双脚,这棵从小坐到大的古树干,最是让人窝心,只是它标明着叶耘专属的名字,害她迟疑许久,好不容易趁着大伙都不在的片刻,溜上来小憩一番,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实在不是一向帅气自持的她所该有的,而那份鬼鬼祟祟的情,更是有种说不明白的烦厌。
为敏不自觉的想起了刚刚他们一伙人一起坐上车嘻嘻哈哈的下山去的情景,为禹甚至对她的没能同行,丝毫不介意,他正忙着招呼杨恬如坐上驾驶旁的位置。
“恬如,我的驾驶技术可是一级棒的哦!坐我开的车呀,不但安全有保障,同时还能享受如腾云驾雾般的速度和快感呢!”
为敏偷偷一瞥,为禹口沫横飞的得意神色,尽数落进她的眼里。
“一个色心大起的男人,天花乱坠的工夫,真是令人为之惊叹!”为敏低声咕哝着。
杨恬如悦耳而女性的嗓音,略带兴奋的又飘进她耳里:“会开车的确是件很有趣的事,我很喜欢兜风,也想去学开车呢!就怕我太笨,学不会。”
“我教你呀!”为禹果然抢着回答,态度是既和蔼,又可亲,“我这么好的老师,加上你这个聪明学生,一定很快就学会,也许下次就换你开车兜风了呢!”
呵!呵!呵!
为敏真后悔没有随身携带录音机,不然为禹刚才说的话,录起来放给他听,这才真个知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样的好滋味了。
“好个见色忘手足的为禹,前后态度未免也差太多了吧!”为敏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着,乍然一抬头,又闯进叶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又是一慌,急忙调开自己的目光。
“傻瓜,有人在剥削你当男朋友的乐趣呢!也不知道要出击!”她轻哼一声,走开了。
上山几天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和叶耘说什么话,她可以感觉到她和叶耘之间,不再像从前那样和谐,那样亲密,仿佛两个人心中都有所顾忌,也隐约有些疙瘩,叶耘甚至连对她打个招呼,都浅淡的有如对待陌生人一般,没有表情的笑容,没有表情的问候。
然而,碍于为禹之前的一番“训诫”,碍于杨恬如如影随形的黏在叶耘身旁,她也懒得再凑热闹,自讨没趣。因此,往往漫长的一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瞎混掉的。而以往和叶耘一起消磨时间的溪谷,落荫湖,古树上,她都不再涉足,惟恐一个不留神,撞上了叶耘和杨恬如的卿卿我我,那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为敏双手枕在脑后,逍遥的轻哼着歌曲,一派悠然自得,这个状似摇椅的枝桠,还是她坐起来最称意。亮洒洒的阳光,从枝叶的细缝中,筛落到她的脸庞,光洁的肌肤,映着温暖的阳光粒子,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她才顾不得太阳太毒辣,紫外线太强烈的科学报导,对她而言,接近太阳,才是免于生病的最好方法。
正当她自由自在地享受属于她一个人的浪漫午后时,树底一阵奚奚簌簌的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她的白日梦,她迅速的拨开枝叶,向底下探看!
竟然是叶耘!
为敏一惊,连忙从枝桠间起身,一心挂记着叶耘爬上树,慌乱中,来不及反应,拎了自己脱下的鞋就往更高的枝桠攀去。爬得越高,就越不容易被叶耘发现!但越高能负载体重的粗大枝干也就越少,趴到最后,触眼所即的枝桠都太瘦弱,有折断的危险。她正犹豫的当时,一面用手拨开枝丛,叶耘已经上来了,她一紧张,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啊——”地一声惨叫,她迅速地被地心引力所吸引,以重力加速度的猛烈冲劲向地面亲近,“砰”地一声,飞扬的水花四溅,她竟然掉进落荫湖中!
水波的弹性,让他不至于跌个鼻青脸肿,但是——她仍旧麻烦大了,这是她从小到大的耻辱:她是只旱鸭子!
为敏并不会游泳!
“叶耘!”骨碌一声,她狠狠地喝了好几口水,惊慌地在水浪中挣扎,挥舞着双手,急欲攀扶住些东西,让自己不至灭顶,但是周围完全没有任何可供支撑的物件,她只能慌乱的在水波中忽上忽下,一连灌进了更多的水,害怕和强烈的无助席卷着她,而她只能无意识地挣扎着,无意识地喊叫:“叶耘!”
叶耘攀爬着这棵隶属他的“领树”,乍然间却忽闻有东西从自己的头顶坠下,待他会意过来,耳际同时也接收到为敏惨厉的惊呼声,从落荫湖中传来的!他迅速的跳下树,跳进湖中,把奄奄一息,紧张害怕的为敏给捞上岸来。
为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鼻喉之间呛进了不少湖水,令她的呼吸有些不太顺畅,她的脸色因过度的惧怕,而浮现异样骇人的青历,双手死命的揽着叶耘,紧紧地搂着,手指关节因太使劲而泛白!她真的被吓坏了!
叶耘却理智而迅速的推开她颤抖的身子,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在她背上拍着,“把水吐出来!”干呕了几口脏水后,惊魂甫定的她,仍旧张着恐惧的眼,紧抱着叶耘。
“没事了,没事了。”叶耘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顺理着为敏湿淋的,还在滴水的头发。他也吓了一大跳,为敏竟然莫名其妙的从他的头顶上掉了下来。更夸张的是,她竟然不会游泳!这么许多年,他竟然半点也不晓得:为敏竟然是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难怪每年盛暑,众家堂兄弟下水优游任运,在波浪中自在如鱼儿时,她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他一直以为她是因男女有别会害羞,才不同他们一伙的,原来她竟是根本不会游泳。
“进屋去换件衣服吧!”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全身湿透,风一起还是会生病的,叶耘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珠,企图拉起自己怀中的为敏。
为敏只是摇摇头,经过刚才的一折腾,她此刻是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根本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他拦身抱起她往繁叶山庄走去,隐隐感到偎在自己胸膛里的细瘦身躯还在发着抖。推开大门,他径自往二楼去,打开自己枕山居的房们,她将为敏推进卫浴间,扭开热水的水龙头,调整好适合的水温,说:“先洗个澡。”随手就把门给关上。
为敏握着温热的莲蓬头,流出来的热水,稍稍镇定了她兀自惊惶的神经,几乎绝望的心情,仍旧令她无力而动弹不得,她软弱的瘫坐在浴室的地板,依靠着光洁的壁板瓷砖,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然后一颗,又是一颗。
那种在水里拼命挣扎,满怀着恐惧和无措的感觉,真是难受到了极点,她坐在浴室中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这是窝囊透了。
叶耘关上门后,倚在浴室门边,他浑然不在意自己一身的狼狈,只是挂记着浴室里的为敏。看她惨白的脸色,兼又簇簇地微微颤抖的身躯,一定被吓坏了,他线条柔畅的眉,不觉地虬结了起来,有一些心疼的,不过,她怎么会在树上?而且爬得比平常高出许多,她在树上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