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久没运动啦,头脑很灵光,四肢却退化了。”为敏深深吸了口气,不慌不忙的应着。
“所以才要请你脚下留情,走缓一些,我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常忻的体力确实不如她,到现在还在喘呢!
“那就省省力,甭追了,反正你也追不上我。”为敏毫不考虑,随口应着,话一出口,马上发现自己的答句中,语带双关,颇堪玩味的,也有点让对方难堪的犀辣,一时间吐了吐舌头,不再吭气。
张常忻到是大方得很,毫无禁忌,笑了笑,说:“唉,一失足成千古恨,看来我追你没追成的事,可成了我们之间的不平等条约,一辈子的祸害了。”
为敏又是一傻,随即大叫起来,“哇!你也太阴毒了吧!骂人不带脏字儿,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哪有那么烂!”
张常忻挑挑眉,“精神来啦!看你一早就闷声不语,无精打采,原来是要挨了骂,才会生龙活虎。”
为敏不言不语地望着他,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从心中流窜而过,她为躲开他的纠缠而上繁叶山庄,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到繁叶山庄来照顾她莫名的情绪!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流动,观感变化,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奇怪!我现在才发现你很细心体贴,是个好情人呢。”她眨眨眼,回忆起自己从前对他的恶行恶状,突然觉得自己有失厚道。
“你这是在暗示我吗?还是安慰安慰我受伤的自尊?或者是迁悔你从前的不识货?”张常忻反问。
“哇!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那么露骨?那么咄咄逼人?”为敏大吃一惊,简直是有些吃不消了。
“以前是温柔错待了,现在是坦诚相对。”张常忻不免有几分得意,她错讶的表情,令他失笑。
“在情话绵绵吗?即温柔又坦诚!“怎么又是杨恬如?她下意识地把头别向另一方,眉峰不自觉的锁紧。
她讨厌见到她。
那令她才稍稍平复的好心情,转瞬间又烟消云散。
她总令为敏不自觉的想起被背叛欺瞒的叶耘。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糟蹋叶耘。
“那是你和为禹吧?”张常忻俏皮地反驳回去,不愠不火,那份调笑的轻松语气,莫名地激怒了为敏,她小脸一肃,推开阻在她面前的张常忻,迈步往山上走去。
张常忻一傻,她这是怎么了?
“为敏?”他喊了一声。
她根本就没有回头或停下脚步的意思,后头一阵急促的脚步紧追了上来,扯住了她的胳膊,“为敏!”又是那个令她讨厌的声音。
为敏乍然收住自己的脚步,猛力把自己的手抽回,铁青着一张脸,她发现她真讨厌眼前这个看似美好,心底却丑陋不堪的女孩,她越接近她,怒气就越高涨,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而杨恬如近在咫尺。
“为敏!”她的声音有些慌张,有些不解。为敏打从鼻子哼了一声,到底是厉害角色,连声音都能装得如此楚楚可怜!
“不要叫我!也不要对我说话。反正我就是讨厌你!讨厌的要命,打从你上繁叶山庄至今,我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你为什么还死赖在这儿不走呢?”为敏的话还没有说完,耳际就响起为禹的吼叫。
“为敏!你这是什么态度!”
为敏迅速的回过头,为禹的脸色跟她一样难看,他不出声也罢,一开口就抑止她对杨恬如的咆哮,反而激起了她之前对为禹的诸多不满,她干脆也对他宣战开火。
“你又凭什么对我鬼叫?”为敏冷冷地接上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对我吼叫什么!”她的声音也大声拔高起来。
“恬如是客人,你瞧瞧你的态度!”为禹的语气软化下来,他本不是善于争吵的人。
“我怎样?我就是讨厌她,讨厌的要命。”为敏的冷言冷语,不曾稍止。
“为敏——”为禹无奈的遏制她的出言不逊。
“我再怎么不客气,也总比你们虚伪狡诈无耻好!别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偏偏就让我见到你们的龌龊事!杨恬如你恬不知耻,叶为禹你愧做人兄弟!”为敏一口气把积在心中数日的不满,全部倾倒出来。
一时之间,其余三个人完全愣住了,整座山林中,只有为敏急促而燃着怒火的呼吸声。
他会意过来为敏指的是哪一桩事。
想起那夜在碧遥居的耳鬓厮磨,向来大叶粗枝般的为禹,居然也乍然涨红了脸,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窘迫。
该死!竟然让为敏给撞见了,一时间,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千头万绪,不知要从何处下手提点。
“我。。。我。。。”为禹从没有遇见这样尴尬和冲突的场面,他支支吾吾起来。
为敏的眼神,恍如一把冰钻,倏地就刺进为禹的心中,寒冽的,面无表情的。
“为敏,你听我说!”杨恬如最先抢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天哪!她误会了!杨恬如在心中暗叫不妙。
为敏误会了她和叶耘的关系了!她一定以为她和叶耘是一对了!
而——为禹,为禹就是其中的关键了!难怪她这些日子从没给他好脸色!
为敏倔强的不想在与他们多谈:“放开!”她脸色阴森的,杨恬如却抓得更紧些,为敏气急败坏的使力挥开对方的纠缠,用力太甚,推了杨恬如一把,她脚下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啊——”
杨恬如的尖叫声刺穿她的耳膜。
待她恢复意识后,入眼的第一个情景,却是摔下山去的杨恬如和为禹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为敏抱膝坐在漆黑的屋子中。
诺大的屋宇中,半个人也没有。
杨恬如的额上破了一大块皮,为禹抱起她时,为敏看见她的右半边脸上都是血,雪白的上衣沾染了黄土和血迹,她的手脚都带着伤,整个人乍看之下,奄奄一息的,不知是死是活!为禹和张常忻匆忙地开车送她到山下的小医院诊所,爷爷奶奶也一起去了——当她在山林中,孤零零的站了好半晌,疲累而倦意深浓的走回繁叶山庄后才发现的。奶奶甚至忘了掩上大门,可见他们有多着急了。
她一个人环顾着空荡荡的屋子,然后随地倚墙而坐,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晌午时分,日暮时分,然后黑夜席卷而来。她就是坐在墙边,毫无知觉般的,静静的,默默的呆坐着。
她没想什么,脑袋中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愧疚,是她伸手推了杨恬如一把,她才会摔下去,受了伤。可是她完全没有一丝歉然,只觉得昏昏沉沉之中,疲累得很,连挪动一下手脚的力气都没有。
她文风不动的坐着。
忽然,几袭影子踏进了屋子,是谁?她转过头,可是发现自己连这一点残余的力气都没有。
霍地一声,屋内的吊灯被打开,是爷爷奶奶和张常忻。
“为敏哪,怎么不开灯?恬如没事了,额上的伤缝了七针,医生说怕有撞击到头部,今晚要留在医院观察,如果没有呕吐或头晕的现象,明天就可以回来了。你们这些孩子啊!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不小心!真是让人虚惊一场。”奶奶说着一边朝她摇摇头。
为禹竟然没有把她推杨恬如的事抖出来。
“你在家也担心了一整天,吃东西了没?”奶奶关心的问。
“我不饿。”为敏朝奶奶摇摇头,慢慢地站起身来,想走回自己的房间,这才发现僵坐了一整天,双脚简直是不听使唤,走路竟也成了一件极吃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