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刚才挂电话来,说你的朋友下午会到山上来看你。”
为禹站在奶奶身后,用充满诡异的笑容迎望她,为敏心中陡然泛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常忻锲而不舍地千里迢迢来探望你啦!这下繁叶山庄可热闹了。”为禹大声地通告着。
他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恶劣之至。
为敏杵在原地,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又得接受这个不小的“打击”,她的脸一定成了难看到青绿色。
她亲爱的妈妈竟然出卖了她!
“为了表示繁叶山庄的好客,我自愿到车站去接他!”又是为禹!这笔帐她会牢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一起清算。
“那么,为敏你是不该帮即将到来的客人,整理一间舒适当客房呢?”奶奶说。
“奶奶——”为敏简直是欲哭无泪,好客亲切都爷爷奶奶,是不会答应她的请求,拒绝张常忻的造访的。
为什么?
为敏撇了撇嘴角,脸上挂着苦笑,她的恶梦竟是挥之不去。
她开始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张常忻——唉!
她猜得一点都没错。
是的,情况完全如为敏所想象的,张常忻那家伙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虏获了繁叶山庄的每一颗心,除了她自己之外。
看来,连老天都不站在她这边。
“爷爷,冒着让为敏对我发脾气,三个月不理我的风险,到繁叶山庄一走,实在是值得的。您对自己生活的安排和营造,真是让我为之心动,为之向往。养花种菜,练字学画,悠然于山水之间,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和寄托,不愧是力行生活美学的大师,堪称现代的五柳先生。”张常忻的一番赞扬之词,说得爷爷眉开眼笑,尤其是他评赏客厅中的那幅爷爷的对联,简直没把爷爷给迷死啦!
“好一份磅礴的遄扬,尤其是这书法,不但有草书的旷达率真,还兼具来一种含蓄的柔媚之态。如果我臆测的没错,您对唐朝书法名家释怀素的字,应该也有下过一番功夫临摹的吧?”
这可是一句话说上了爷爷的心坎上了,爷爷最喜欢的就是怀素的字,爱得不得了,张常忻的评判,简直让为敏道引他为平生第一知己。
为敏站在一旁,半句话也插不上。文史不分家,他这个历史系的高材生,引经据典,谈论名人逸事还怕比不过一个退休老师?爷爷真真被唬得一愣一愣。
唉!大势已去!张常忻又争取到一位支持他的忠贞盟友,为敏觉得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利。
“老四能教到你这种学生,真是好福气哪!我教书教了这么多年,就是没能遇到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呢!哈哈哈!”
眼看爷爷是沦陷了,变成“失地”了,奶奶呢?更不用提啦!整个晚餐时间,就只见张常忻大口的扒饭,大口的吃菜,大声称赞奶奶的手艺,“奶奶,您收不收学生教煮菜呢?我想要向您拜师学艺。”
她认识张常忻那么久,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个舌粲莲花之人,说话技巧高超的很,拍马屁不落俗套,不留痕迹,轻轻淡淡两,三句话就夸得人心花怒放,喜滋滋地,东西南北全摸不着方向!
这不用说了,奶奶自然是很喜欢张常忻啦。
至于为禹,那就更诡谲了,打从他自告奋勇去车站接张常忻后,回来就和他称兄道弟,诡魅亲热的很,也不晓得张常忻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宝,将为禹收服得稳稳贴贴的,惹得她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何时将会被出卖!
至于叶耘,为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他们之间的是非误会,顺延,等她把张常忻这个“外患”驱逐出境后,再来处理这个“内忧”问题。
“爷爷,奶奶,等一下吃完饭后,我可不可以请为敏带我到各处去逛逛?繁叶山庄景致迷人,我简直忍不住要早点认识它,亲近它。”张常忻在餐桌上,不疾不徐的对着为敏的爷爷奶奶说。
为敏捧着的饭碗,差点没有摔倒地上,她早该知道他会来这一套的,让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被询问,毫无抗议的机会!
这家伙!
用过晚饭,为敏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张常忻到附近去散步,临走时还瞄到为禹不怀好意地冲着她笑,她只能恶狠狠地抛了个大白眼给他。
夜风徐徐地拂在身上,傍晚霞光余痕,拖着夕阳最后一抹晖影,不肯轻易撤离,远远的山峦笼罩在幽明未清的山色中,悄悄地,静静地矗立着,显得格外的引人遐思。为敏双手反插在牛仔裤的口袋中,一步挨着一步,拖着老牛般无精打采的步伐,落后来好大段的距离,张常忻倒是悠闲自得,嘴角还挂着一抹适意的安然。
为敏盯着他略微瘦高的背影,实在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比跟张常忻一道散步,更让人觉得人生了无希望,前途一片黑暗了。她苦着一张脸,为禹现在要是拿望远镜,偷偷扫瞄的话,她“哀愁”的表情,肯定一览无遗。
“这真是个美丽的地方,难怪你一放假就急急赶来享受这份悠然的山林生活。”张常忻忽然回头,唇角扬起一抹飞扬的弧度。
为敏面无表情地扯动一下脸颊的肌肉,拉出一个完全没有兴味道敷衍“微笑”,如果这抹残留在脸上,僵硬而完全没有美感的动作,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话。
在不能口出秽言,动粗的情况下,她只好采取和甘地一样的“不合作政策”,试图用“沉默的抗议”来令他感到“自讨没趣”;用“不苟言笑”的态度,来引起他的“挫折感”。只是他的神经构造,似乎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每一次她精心策划的策略,总是得不到预期的效应,反而令她自己有种深沉的,无力的“挫折感”,而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无聊,自讨没趣了。
“你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张常忻见她没有反应,良久,才又主动的添加了一句问话。
为敏维持着同样基调的表情,心下却暗自在嘀咕,他的反应真是迟钝的可以,明明清清楚楚就摊在脸上的表情和思绪,还要反应个老半天。
难道她此刻的表情,会是欢天喜地的吗?
“伯母没有告诉我你的行踪。”张常忻舔了一舔唇,突然说。
为敏总算抬起她那对慧黠灵活动的眸子,望了他一眼,对于出卖她的真凶,她可是一定要抓出来,虽说那个“真凶”不是爸爸,就是妈妈,她却一定要从张常忻的口中,亲口套问出来,省得回去对质时,她那赖皮的爸妈,半点也不肯承认。
她狐疑地望了张常忻一眼,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难不成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找你不着,又见伯母对你的失踪,全然没有一丝忧虑或担心的模样,就猜你应该是在亲戚朋友家度假。当然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繁叶山庄了。”张常忻说出他的推测。
看吧!就说他天赋异禀,适合干侦探或间谍之类。
还是她太傻了?没有玩躲猫猫的天分?总是被“鬼”抓到。
“其实,我千里迢迢的到此,做个不速之客,惹得你闷闷不乐,我也很内疚。”张常忻又说,他的坦白和直言不讳,令为敏有些惊讶,不过意外归意外,她的心里却不免咕哝着“那就日行一善,做做好事,给我几天宁静的日子过呀,你也省得内疚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