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东欧、南欧的治安不比台湾,尤其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子,单独一人在外,更是容易成为歹徒觊觎的对象。”
这样谆谆的叮咛,顿时让范逸红的胸口充满了温馨的感动。
他们非亲非故,他竟然会对完全陌生的人如此关心,在这冷漠的社会是不多见的。
“谢谢你,我会好好注意的。”她诚恳的说。
他点点头,突然靠近她身边,以有点戏谑的语调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不过,小孩子逃家是不对的行为,要赶快回家跟爸爸妈妈道歉。”
啥?小孩子逃家?有没有搞错啊?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想也没想,她脱口而出,刚刚对这名陌生男子产生的一丁点好感顿时消失。
“看不出来啊……”他退了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她的脸黑了一半。刚刚她一定是哪根筋不对劲,才会认为这个男人还算是个好人。
那种鄙视打量的眼神,敢情是说她发育不良还是貌不惊人?
想她范逸红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也算是台湾上流社会一朵娇艳的玫瑰,多少风流局傥的好青年等着她纤纤玉指挑选!她现在虽然有点落魄,流浪到这个小国,可也无损她范家千金大小姐的威仪啊!
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种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像是流浪汉的男子也对她挑三拣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淡淡一笑,有点惊讶她的翦翦双瞳燃起了怒火。想不到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的怒气挑起。
这样看来,往后他应该不会很无聊了。
他笑道:“好了,小姐,可别再眯着一双熊猫眼看人了,女人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大忌。”
范逸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愉快的曲调,大摇大摆的走出饭店。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顿时怒火冲天。
可恶!谁拿把刀给她!她发誓,如果不是在公共场所,她绝对、一定、百分之百毫不犹豫、毫不考虑、毫不迟疑,一刀毙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无礼至极的无赖!
第二章
“今天天气好晴朗,陌上野花香……”
隔天,一夜好觉、精神奕奕的范逸红一踏出饭店就听到这首儿歌。她很自然的顺着这首歌的词义,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
没错,今天天朗气清,确实是适合出外郊游踏青的好日子。
不过,这里不是布达佩斯吗?怎么……
好熟悉的歌曲,好熟悉的语言……
有点疑惑,范逸红转头看一下是谁在唱这首歌。
一望之下,她当场傻了眼。
见鬼了,怎么是这瘟神?
范逸红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位斜靠在饭店外的围墙,正哼着歌的男子。
“又是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手指着他。
赶快拿盐来!本小姐要撒盐驱邪!
“正是小生在下我是也。”他完全不理会她看到他时满脸惊讶的表情,眉开眼笑的连忙站直,“看样子小姐你睡饱了,今天精神真是不错,眼睛有神,讲话也有力气多了。”
精神不错?眼睛有神?讲话有力气?废话!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都会充满“生气”,精神哪里委靡得起来?
瞪着那名男子,范逸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范小姐,请问你和这位先生认识吗?”突然她身后冒出一句东欧腔浓厚的英文。
他闻言,连忙探头一看,看到她后面跟着两位东欧男子。“这两位是?”他用中文问她。
范逸红有点得意的道:“我的导游和司机。”
现在她导游和司机都准备好了,这个陌生男子可没有借口赖在她身边了吧。
她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走人,反正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帮忙。
“喔。”他了然的点点头,“我本来以为小姐人生地不熟……”
她端起一脸假笑,“本来是人生地不熟,不过我已经请好导游了。”
“那正好,我一直想要逛逛布达佩斯。”话锋一转,他突然说道:“我没钱请导游,你不介意我跟你共用一个导游,一起逛逛吧?”
范逸红的笑容当场僵住。
天……天杀的……
她满肚子的恶言恶语开始酝酿。
堆着已经快垮掉的笑容,范逸红很礼貌、很客气的问:“你的匈牙利语挺好的,应该在这里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吧?”所以应该不需要导游!她在心里补上这句。
“我是在匈牙利待了一段时间,不过才刚来到布达佩斯。”他笑得好无辜,“因为布达佩斯的消费水准比匈牙利其他城市略高,我是打完了工、领到工资才有钱来这里旅行的。”
“你来自助旅行?”她听说有一种人长年在国外旅行,缺旅费时就回到国内或是在国外想办法打工凑旅费。只是她很难相信真有人能够边打工边自助旅行,这样随走随停、随心所欲,完全没有事先计划,也没有考虑到往后的日子,她好难想象。
“小姐,请你看在我们都是台湾人的份上,让我跟着一起同行吧?”不顾范逸红僵硬的笑容,男子堆起讨好的笑,语调变得讨好、卑微,“有导游游览和没有导游游览,对于了解一个城市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其实她也没这么小气,只是她和这名男子非亲非故,突然之间要跟陌生人一起旅行,实在让人很难下决定。看到范逸红迟疑,男子连忙说起同行的好处,“虽然我无法另外支付导游费,可是吃的方面我还是可以自己支付的。况且有个同乡的人同行,也比自己孤单一人在异国更有亲切感啊。”
范逸红不语。
“我懂一些匈牙利语,总有一点小用处!”男子竭尽所能,几乎是掏心掏肺的挖出自己所有的长处。
“我知道了。”范逸红抬起头来看着他。“我当然很欢迎你跟我同行,至于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不可讳言,懂得匈牙利语确实是说服她的重大关键。
导游和司机都是匈牙利人,且知道她不懂匈牙利语,若是两人想对她图谋不轨,虽然这名男子也不见得可靠,不过至少他不是跟他们两个匈牙利人同一伙的,又懂得匈牙利语,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或许可以帮她。再者,能在异国讲家乡的话,多少也可抚慰她思乡之情。
打定主意后,她转过身去,对那两名匈牙利人道:“这位先生是我的朋友,他也要跟我一同前往。”
两人面有难色,但他们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点点头接受。她接着转身看向他,问道:“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范逸红,范仲淹的范,安逸享乐的逸,红色的红。你呢!”
听了她的名字,他眼中闪过一丝丝诧异,不过他马上掩饰惊讶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我姓孙,名拓。孙子兵法的孙,开疆拓士的拓。”
说完,他仔细看着范逸红的反应,见她一如往常,没有特别的表情,他才松了一口气。
“……国家艺廊所收藏的创作超过七万件,都是中古到二十世纪匈牙利的绘画和雕刻。绘画是以人物画像为主……特别是一楼大厅正面的巨画,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幅,描绘出土耳其战争的壮烈景况……
“听说我们匈牙利人的祖先是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匈奴,于西元一至二世纪左右迁居过来。在西元八九六年,一位名叫阿佩的王子率领我们马札儿的勇士从中亚来到此地。其后裔史蒂芬一世建立中央集权的国家,是现在匈牙利的开国者。后来蒙古人消灭了阿佩家族。到一五二六年,鄂图曼土耳其帝国打败我们匈牙利人,两族之间展开了许多次恶斗,这幅画就是描述当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