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刚压根忘了自己逾越的举动,忘子男女有别,忘了他是财团领导人,满心里只有“巧眉不赶快换衣眼会着凉”的念头,他仿佛回到了从前……
“眉眉,听话,赶快把衣服换下来。”仇刚下经意地脱口唤出柳巧眉的小名。
柳巧眉闻言,震动了一下,瞪大眼睛地一把捉住仇刚,恳切地嚷问:
“眉眉!?总裁,你……你叫我什么?”
仇刚一愣,幡然醒觉,飞快地缩回放在柳巧眉衣襟上的手,懊恼地暗自诅咒:该死的!又让自己对巧眉的关心凌驾於理智之上,做出露了马脚的举动。
“你刚刚……是不是叫我眉眉?”柳巧眉泣然欲泣地追问。
“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叫。”仇刚闪避地转过身子,拿起桌上的资科,往门口走去。“我到会议室和戚氏企业的代表开会,你留在这里把湿衣服换掉,顺便整理一下办公桌。”他带上房门,留下了喃喃自语的柳巧眉。
“我明明听到他叫我眉眉的,我明明听到……”
坐在琼斯集团宽敞气派的会议室裏,戚惟杰是雀跃而志得意满的,对於这张汽车代理的和约书,他是志在必得。
这阵子,他为了明威企业的张耀成所提的并购案犹疑不决、伤透脑筋,直到日前调查资料出来後,他寸毅然地决定放手一搏。为了筹措资金,他私下动用了戚氏名下的产业,包括他们现在居住的东湖大宅邸。他瞒着父亲戚名绍,全拿去抵押,透过张耀成的穿针引线,向国和银行办了超额贷款,目前他已经和明威企业展开正式的合作,着手进行收购中鈇集团的各项事宜。他笃信若没有冒险的精神,就只能原地踏步,毫无长进。要成就大事业,必须冒风险、下大资本,当然他也知道进行这项危险的投资,稍有不慎,他戚惟杰和戚氏企业必定全军覆没,可是,他仍然孤注一掷,赌一赌他自己的运气了。
“抱歉,戚总,让你久等了。”乔川大步地踏进会议室,微笑地招呼,後头跟着孤鹰般的仇刚。
“哪里!”戚惟杰连忙起身,伸手和乔以握了握。一抬眼,看到乔以背後的身影,霎时睑色发白、手脚冰冶,愣在当场动弹不得。他……他……难道……是梦魇重现……
“你好。”仇刚冷冽地点头,迳自坐在首位上。
“戚总,戚总,你没事吧?”乔以同情地喊醒惊甫未定的戚惟杰,想来,这一吓的威力可真不小!
“喔!没事,没事……”戚惟杰一头冷汗,频频喃道,一边却也目下转睛地盯着仇刚。还好……还好他有双绿色的眼睛,那么,他就下是……下是……
“戚总,你请坐,这位就是琼斯集团的仇总裁。”乔以待戚惟杰微颤地坐定後,才开门介绍。
“仇总裁?”戚惟杰呢喃地重复。
“仇刚。”仇刚冷硬地吐出名字,心底波涛汹涌,亏得他有超人的控制力,才得以维持表面的平静,接著又说:“贵公司所提的案子、资料、数据都很详细,你能不能再谈一谈台湾现今的汽车市场、销售情形,及未来发展。”
戚惟杰强压下惊慌失措的心情,暗地里不停地作心理建设,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根本没有死里逃生的机会,这个仇刚不是他,绝对不是……戚惟杰擦了厂额上的汗珠,强迫自己冷静,深吸口气,镇定地润了润喉,才开口回答仇刚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次收回心神、重拾信心、侃侃畅言。
凝视恢复镇定後的戚惟杰,仇刚只感到一阵绞痛,心底错综复杂、难以言喻。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痛苦的问号纠缠了仇刚整整十年了。
他等待多时,不就为了一睹戚惟杰惊惧狼狈的样子吗?今大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可笑的是——他竟然感受不到报复後的快感。或许他该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是的,一切都如他的精心策画,完美地布置妥善,就等着戚惟杰一步步地往里头跳了,
“……这些都是我个人粗浅的看法。”滔滔不绝的戚惟杰,终於停了下来。
“嗯!很精辟的见解,令人获益匪浅,接下来我们就针对合作方式进行讨论。”乔以看出仇刚的心不在焉,主动地接控全局,和戚惟杰进行磋商。
接著冗长的讨论,终於也告一段落了,乔以收起桌上凌乱的资料,起身和戚惟杰握手。
“戚总经理,对於贵公司所提的案子,我们会审慎地评估,非常感谢你跑这一道,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当然,戚惟杰收到乔以送客的讯息,於是也洒然自若地和乔以握手。他知道自己做了次漂亮而成功的出击,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收到好消息的。
“那我就下打扰了。”戚惟杰礼貌地微侧身子,下意识地避开仇刚犀利锐猛的眼神向仇刚颔首道:“仇总裁,谢谢你给戚氏企业一个合作的机会。”
语毕,他转身走向门门,突然背後传来一句话———
“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这是古人曹植的七步诗,戚先生,你知道这个典故吗?”
闻言,戚惟杰愕然地转过身子,那惊恐之色,再度布满他英俊的脸庞。
“你怎么没换衣服?”仇刚站在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质问柳巧眉。他都和戚惟杰打完第一仗了,而她竟然还着湿衣服坐在沙发上发楞!
“告诉我,你刚刚是不是叫我眉眉?”柳巧眉固执地追问,因为,今天没要出个答案,她是不会放弃的。
“你就为了这个不换衣眼,而坐在这发呆?”仇刚下可思议的,他都快忘记她执拗的脾气了。
“嗯,我在等你的答案。”柳巧眉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她较能平静地思考了,因为,她希望能证实心中的怀疑。
“我叫你什么很重要吗?”仇刚靠着办公桌沉着地问道。
“非常重要。”她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你的身分。”她紧紧地瞅着仇刚,不放过他睑上的任何表情。
“我是美国琼斯集团的总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没错!但你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柳巧眉走到仇刚跟前,仰头注视著他,缓缓地吐出—个名字。
“戚惟纲。”
“戚惟纲?他是谁?”仇刚皱眉,镇定地反问。
“他是戚天企业创始人戚名绍的儿子,也是我的戚大哥。”
“戚惟纲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不要张冠李戴,到处认人。”仇刚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戚大哥已经死了?我又没告诉你。”她灵敏地捉住语病。
仇刚一怔!该死的,又说错话了,他仓卒地挤出笑容。
“这是常理。按照逻辑推断,如果这位戚惟纲还活得好好的,你也不会指鹿为马,说我是他了。”
“是吗?”她充满怀疑的语气。
“柳巧眉,我很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不能因为同情你,而去承认一个莫须有的身分,我绝对不是你口中的戚惟纲,我是琼斯集团的领导人仇刚。”
是的,那个热爱生命、开朗朝气、奋发上进的戚惟纲已经不存在了。
为了消除柳巧眉心中的怀疑,仇刚再下猛药。
“我相信我眼睛的颜色就是最好的证明。”
仇刚铿锵有力的态度,浇熄了柳巧眉满腔的希望,霎时,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垮下双肩、眉宇轻皱、怅然若失地自言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