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表面平静如昔,可心口却是波涛汹涌。
“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穆尔莫咬牙的问。
“你都恢复记忆了,韩老儿一家的仇也报了,为什么你还要离开?”
“我是在观澜号上成长的,我回观澜岛、回自己的家有错吗?”
这话一出,穆尔莫不禁傻了。
对呀,她说的没错呀!她出身海盗窝,从小跟着他大哥枭鹰闯荡江湖、在海上出生入死,和谷风等人宛如亲人的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她确是在观澜号上长大的,而大哥一手打造起来的观澜岛,当然更是她的家!
“我为什么不能回自己的家?贝勒爷。”她冷冷的再问。
“可恶,你故意气我的,是吗?”穆尔莫铁青着脸。
白苹轻轻摇头,微扯嘴角,仍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何必气你,这对我没有好处吧!”
“我爱你!”咬了咬牙,穆尔莫猝然说道。
她一震,好半天不能言语。
“在韩朱岛时,我就告诉过你了,我爱你。”他热烈的再说。
“我以为你是跟韩若岚说的。”终于她又找到声音了。
这下子穆尔莫气爆了,他受不了的跳起来大叫:
“你到底在跟我扯什么?当时你失去记忆,当自己是韩若岚,我跟你表白,你骂我拿你当白苹的替身,好了,现在你恢复记忆了,结果你却又跟我扯什么韩若岚,你非得这样整死我才开心吗?”
“不是的,我、我……”
她咬唇的摇了摇头,强装的冷酷开始崩溃……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说呀!”
“我……”她整个脑子闹烘烘的,不知怎么开口?
“你说呀!”他再喊道。
一阵沉默……她崩溃的大吼:“你不要逼我。”嘶叫着,两行热泪汩汩流下。
“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的。”她啜泣的说道。
她哭了……她哭了……大受震撼的穆尔莫呆望着双手捂着面颊低泣的白苹。
一直以来,他见到的白苹都是一副冷傲坚强的模样,从未想过她也会流露脆弱无助的一面……
他猝地再蹲了下来,紧紧的抱住低声饮泣的白苹。
“我是个孤儿、是个海盗……”埋首在他的颈项里,她嘤嘤低语。
该死的!他差点忘了她已经恢复记忆了。穆尔莫暗咒着。
直至这一刻,穆尔莫也才捉到了头绪,脑子回忆起在韩朱岛上谷风说的话——
“五岁那年,她的母亲趁白当家在一次打劫商船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时,狠心的丢下她们父女,跟寨子里的一个小伙子私奔去了。”
“白当家也因为这个打击才一命归西的。”
“小时候她是个很爱笑的小女娃,自从那之后,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也不再有明显的情绪反应,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藏在一张如寒雪般的面具下。”
是的,是她的身世造成了她冷傲的性情,可当时在韩朱岛上,她是处在失忆的状况下,他只能想尽办法先以唤回她的记忆为要。
偏偏却又冒出个鸭霸穷搅局,冒险去罗什岛又跑出个富商、什么恭亲王奉命南下……又是刺杀又是京里密谋造反的,接着他又被鸭霸折腾得半死……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该死的!命运及种种人生际遇,他再次暗咒道。
“你说的这些跟我爱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穆尔莫爱怜的轻吻她的头顶。
“你还不懂吗?”她坐直了身子。
抬手拭净她颊上的泪痕,他竟然微笑的摇了摇头,干脆俐落的说:“不懂。”
“你是满清皇室的贝勒爷呀!”
“那又如何?”肩一耸,穆尔莫依然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而我是个有汉人血统的海盗。”白苹近乎激动的嚷嚷。
“这又有什么影响?”他不在乎的说。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皇帝老子颁布南洋海禁时,知道皇帝老子害怕反情的汉族力量暗结于南洋海域的心态,巧言以维护皇室安全,请缨出海敉平海贼流民,才得以堂而皇之的领着船队下南洋的。
后来在南丫岛得知白苹落海失踪的消息后,他带着黑影私自离开船队上观澜号寻找白苹的。
他无故擅离职守,若被人向皇帝老子参上一本,不论皇帝老子怎么器重他,他也难逃皇律罪责的。
不过,也算他运气好,奉旨南下的恭亲王已自下判断,认定他是被海盗俘掳去的,当然他也顺利逃过一劫了。
“汉贼不两立,你不懂吗?”白苹有点火了。
她这么难过,而他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刚才才说自己是海盗,这会儿又骂我是个贼人了。”穆尔莫啧啧有声的调侃道。
“穆尔莫!”她气恼的喊。
瞧出她眼底的怒火,他只好收起轻松的态度了。
“自从先皇入关以来,就一直鼓励汉满通婚的,是你们汉人死抱着前朝不放,成天喊着反清复明,排斥我们大清人民的。”
“你们是异族,要不是清兵攻打台湾,剿了我们安身立命的老家……”
“那我大阿哥不也是异族吗?”他打断她的话。
白苹一愣。
“他……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和我都是满清旗人,为什么你们就能够接受他?”穆尔莫追问。
“那是因为以前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她大声的说。
“可他现也认祖归宗了,你们还是接受他、甚至也接受了苏采薇和我阿玛、额娘?”
“那……那不同……他是老头领的义子,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的……他有恩于我们……他不一样。”她心虚的站起身来,在舱房里走来走去。
穆尔莫也站了起来,专注的凝视她无助的模样。
“难道你不爱我吗?”他沉声的问。
“我……”白苹一怔,愕然停止走动。
“别否认,如果你不爱我,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带头攻打罗什岛,找鸭霸拚命!”
当时他是身受重伤,可意识还是非常清楚。
“我是为了要替韩老爹他们报仇。”她无力的说,但他……确实也是她心中牵挂的!
“看着我再说一次。”穆尔莫走近白苹,居高临下的问。
再次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她不由自主的后退连连;而他却步步逼近,直到她背贴到舱壁才停止。
穆尔莫捧起她冰凉的双颊,深情款款的低语:“别再自欺欺人,也别再拿种族问题当作逃避的借口,只要你爱我、我爱你就够了。”
望着那对充满深情的深邃瞳眸,她的心悸动如涛……
可以吗?真的可以这么单纯吗?她真的可以跨过那道鸿沟吗?
“你跟我之间可没什么深仇大恨!”
“谁说的,你们满人不但攻打台湾,毁了我们的家园,还逼得我们远走南洋……”白苹无力的挣扎。
对!清兵围剿台湾,害得她们无家可归、颠沛流离的跟着枭鹰亡命南洋的那段苦日子,她永远不会忘记。
“难道朝廷下的政令,也该由我来负责吗?别忘了,我大阿哥一直在你们身边,和你们一起共同奋斗。”
“没错,可是……”
他伸手按住她蠕动的唇瓣,轻摇了摇头:“我爱你!”穆尔莫重重的再说道。
白苹浑身又是重重一震。
怎么办?他又说爱……又说爱……她心乱如麻,简直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他难道不知道她对他的爱完全无招架之力吗?否则为何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上,教她既心动又渴望。
“好,就算没有种族问题,但……但我还是个杀人越货的海盗呀!我配不上你这位满清皇室的贝勒爷!”她大叫道,泪水又不觉的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