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中死过三回,足以证明我的命不是寻常的硬。」
曲承胤再跨一大步站到夏拙儿面前,一手握住她的一只手臂,一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发丝,趁她仍发愣的时候,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再一下。
他的唇起先是凉而紧,随著探出的舌而变得热又滑,她失去应变能力地随著他的唇张开口……
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一种不同於她的男人气息,令她的心起了种奇妙的作用。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激烈地跳动著。
膝盖一软,险些脚底不稳,她伸手握住他的臂,发觉到她指尖下的肌肉不同一般的结实,对他所散发出的力量惊叹不已,但他侵袭她唇的动作又是如此的温柔。
无论如何,他的举动对她内心的冲击,只能以「惊心动魄」来形容。
不知不觉之中,他的一双手臂已将她密密实实地揽在怀里,手掌里的微动让他发现她的身子在颤抖。
曲承胤密密的吻忍不住一再流连在她粉嫩嫩的唇上,终究在发觉她已忘了喘气而心疼地饶过她,改将细吻遍洒在她的眼睫、鼻尖、粉颊……最後停留在她小巧的耳珠子上,轻轻嗫吮著。
紧闭著双眼,夏拙儿喘气吁吁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聆听著他那像是要震碎她耳膜的心跳声。
许久之後,终於找回说话能力的他满含深意地瞅了偎在自已怀里的头颅一眼,「况且,在你魔掌的折腾下也没能送掉我的小命,所以说,你那微不足道的克夫本事,我有什麽好怕的?」
×××
「福伯,拙儿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了,她……没事吧?」
曲承胤举著榔头敲打木板上的卯钉,试图将它打进与门框的接合处,却又不敢太过於使劲,生怕门板不禁打,变成灶房里起炊的薪柴。
在整顿门板之前,他已在屋顶四处爬动了几个时辰,将所有破漏处修补妥当。
他停止挥舞榔头,检视著破裂又歪斜的门板,觉得若是找来木材重新锯钉一扇,或许比他现下东敲西补还来得轻松。
「姑娘心里头犯烦的时候,就会将自个儿关在房里几日夜,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福怕将曲承胤和夏拙儿采回来的乌叶花切割分类的处理,再一一平铺在地预备晒乾。
他瞥了一眼正对著门板皱眉头的曲承胤,看著他因利用乌叶花解毒疗伤些日子之後,佝偻的背脊日渐挺直、细瘦的臂膀日渐粗壮,甚至连长相都因皮肉稍腴後而变得不同,不禁惊异起乌叶花的神奇疗效。
「心里头犯烦?」曲承胤若有所思地低头盯著手里的榔头。
「姑娘打小起,只要心里头不大对劲时,就会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不停的抄抄写写,直到她心里头舒坦了,那时候呀,就算没人叫她也会自己开门出来。」
夏拙儿将自己关在房里都做些什麽事情,倒不是曲承胤最想知道的,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心里头正在烦的,是什麽事……
第六章
研墨书写一张又一张白纸的夏拙儿并不是在临帖习字,而是将充塞在她脑海中的各式内功、心诀、刀法剑谱等武功秘岌,一一默写在纸张上。
夏拙儿的父亲是个不谙任何武术的寻常商贾,生平最大的嗜好却是搜罗江湖中各门派的武功绝学、心法秘笈。
但几乎是散尽家财、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秘笈,他却没有半分习练的兴致,就仅仅是当成一本又一本的书册,爱不释手地翻阅著。
家中有一屋子武林人士觊觎的至宝,在消息走漏之後,免不得吸引了大批江湖人士上门求购、索讨,甚或是偷窃抢夺。
避不胜避、防不胜防之下,自幼即拥有特殊记忆能力的夏拙儿即成了夏老爷最佳的藏经宝库——
夏拙儿能将一眼看过的各门各派武学秘笈,快速又一字不漏地牢印在脑中——唯独只对武功秘笈才具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所以夏老爷每每得到新的秘笈,便让夏拙儿看过一遍之後即尽数焚毁,日後想欣赏时,再要夏拙儿默写於纸上,等看得心满意足就又马上烧掉……
担心外人察觉到女儿的特殊记忆能力,夏老爷甚至将原名「慧儿」的女儿改名为「拙儿」……
「姑娘,别忘了多写几张那个大侠入门拳法、脚法什麽的,市集里想花五个钱买了回家当大侠的小伙子可多得很哪!」福伯突然想起灶房米缸快见底了,急著在夏拙儿门外放声提醒著。
福伯和夏拙儿都明白,太过深奥的内功心法、刀谱剑诀,一卷都不能流入市面,否则江湖人士将蜂拥而来,届时,他们不但会失去日子的平静,或许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嗯,知道了。」房内的夏拙儿幽幽地低声应著。
笔尖蘸足汁墨,夏拙儿边在纸张上疾书,边低声咕哝——
「入门拳法……那就随便写个翻子拳吧,翠八翻、健宗翻、一字翻、掳手翻、轻手翻、八间十二翻……出手打鼻梁,缩手奔胸膛,卸身迎门肘,挑袍双上手,往上打,双掴手,铁幡杆,顺手搂……」
那人怎麽那样!
不断窜现眼前的唇碰唇情景,使得夏拙儿握笔的手指一滑,险些弄污了纸面。
曲承胤逐日不再凹陷的双颊、不再青白的脸色、不再瘦骨峡胸的身量,让夏拙儿几近要忘了他先前的枯槁模样,她唯一记得仔仔细细、分分明明的,是他那双曾经靠得她好近、好近的眼。
在他们之间,原本有一条无形的线,不知不觉之中,不晓得是她走得太近,还是他踩过了那条线,使得原有的距离不复存在。
既陌生又好奇的情绪日夜不停地困扰著她。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慌卜通卜通地在她心房里瞎撞。
又好像是她心窝里长著一个长年紧紧闭合的花苞,突如其来地一下子迸绽开来,花苞的颜色、花形、气味……她还朦朦胧胧地辨别不出。
谁能告诉她,她是怎麽了呢?
好像有一只野兽醒过来,开始在她脑中咆哮,是一只齿与爪都极为锐利的野兽。她知道那只野兽的名字,就是「心慌」,如果她不快速控制它,也许她就会开始出现一连串失常的举动。
「入门脚法……就写个戳脚好了,提、圈、掀、点、插、摆、踢、蹬……腿起脚发,攻其不备,左勾右挂,明圈暗点,前踢後打,连环发出……」
她又想起一件原本早已遗忘的事情:爹爹在她克了三门亲之後,寻人替她批过命,说是她二十岁时有个一日殉三命的人出现才嫁得成,爹爹还大笑著说天底下哪有那款命的人?
难道那人……就是……就是……
一阵脸红心跳,她不敢再往下想。
那只叫「心慌」的野兽发出响亮的吼声。为了抵抗它,夏拙儿就更专心集中精神在武谱的抄写上。
「三十二势长拳、六步拳、四拳、温家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锁、二十四弃探马、十二短……」
夏拙儿在福伯将曲承胤扛到她面前的那一天,岁数刚好满了二十。
现在她的内心非常惊恐,因为那只叫「心慌」的野兽已经发出几近令她尖叫的巨大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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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儿,你还没睡吧?开开门……」
曲承胤左手捧著膳食,右手轻敲夏拙儿的房门,希望她开门让他将晚饭送进门给她,也希望能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在夏拙儿的左闪右躲之下,曲承胤已经好些天没能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