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不负责任啦!」夏拙儿总算找到了指责他的话语。
听见她的话,曲承胤暗地里觉得好笑,他忍不住想再逗弄她,「我怎麽对你不负责任了?」
她愣了愣。
对呀!他怎麽对她不负责任了?
她拚命地想著,情急之下总算找著了理由,「你不能解了毒、养好了伤,就想抛下我和福伯一走了之!」
夏拙儿莫名地好生担心曲承胤会掉头离开。
「我绝不会抛下你和福伯的。」当曲承胤回答的同时,他也愣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许下了某种誓言。
不过,他一点也不感到为难及後悔。
「真的?」夏拙儿眸里闪著怀疑,唇畔却不由自主地泛出微笑,像是得到了他的保证,她就能心安。
「真的。」曲承胤点点头,知道自己回答得一点也不勉强。
望著夏拙儿笑开了的脸,曲承胤胸口一窒,险些喘不过气来,因为他觉得她的笑容竟比任何怒放的花朵还艳丽。
叹了口气,他了解了自己的确也是个为美色所动的平凡男子。
「为什麽叹气?伤口子犯疼?」夏拙儿问道。
「不是。」曲承胤眯起眼疑心地追问一句,「你担心我?」
他发现他很在意她的回答。
「嗯,担心。」她点著头,老实地说了。
他心头一阵怦然,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又听见她的声音——
「我担心你伤口子犯疼,雨停了,就没法背我回家了。」她宽了心,直率的思考习惯便又出现在她身上。
这可恶的女人!
曲承胤气呼呼的瞪了夏拙儿一眼,本想反唇说些讥笑的气话,但一看见她那又憨又呆的表情,便想起她的性子的确就是如此。
硬生生地压下闷气,他莫可奈何的苦笑起来。
「你笑?为什麽?」刚刚才叹气,现在就笑了?好奇怪……她心思不灵活地纳闷著。
「笑你呆!」他没好气的回应她。
这会儿换成夏拙儿对曲承胤瞪眼了,她觉得自己又不呆,哪能忍受他说她呆呢?
「眼睛大也不必老是瞪人,小心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他还在恼她的傻气,认为她一点都没有寻常姑娘家该有的弯曲心思,简直像是只呆头呆脑的笨鹅。
可是她那种既憨又娇的模样,还真是讨人喜欢啊!
夏拙儿嘟起嘴,不服气地说:「为什麽你能瞪我,我就不能瞪你?我偏要瞪,瞪、瞪、瞪!」
曲承胤见夏拙儿瞪眼瞪得一张小脸都挤成一团,感到好气又好笑,「累不累?你眼睛不酸吗?」
「真的很累,眼睛也很酸……不玩了!」夏拙儿也觉得自己太折腾自己了,赶紧握著小拳头揉揉眼。
「哈!你果然呆!」
他直觉地想伸出手指弹她的额,却猛然发现如果他那麽做的话,未免太不守规矩了,所以连忙将伸出的手指缩回掌里握成拳。
慌张之中,他转头望向山洞外,藉以化解心中突然涌起的窘迫,但在侧耳聆听之下,发现山洞外的雨势已渐停歇,他咳了一声,恢复平常稍带距离的语调,回过头摊开手掌伸向她。
「雨小了,我们快钻雨缝回去吧!」
第五章
曲承胤回头望向来时路,再低头看著脚边正随风摇曳的乌叶花。
「怎麽了?」
夏拙儿对於他的表情及反应感到不解,她蹲在花丛里,本来想伸手摘下一朵黑花,但又想起曲承胤说过这种花的某部分有毒,所以抬头问道:「这种黑花是不是能治好你的那种乌叶花呢?」
「是,这就是乌叶花……」曲承胤回答时的模样有点恍惚。
「但我怎麽没在你的脸上看到开心的笑容?」夏拙儿偏著头皱了皱眉,不懂曲承胤为何会出现那种呆板的反应?
「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我真是不敢相信,江湖上千金难求的乌叶花竟这麽随随便便的长在山林里;而我现在一伸手……」他在花丛蹲下并伸出手,「随随便便就能摘到一大把……」
夏拙儿大眼一睁,灿亮亮的逼近曲承胤面前,她的鼻翼微张,就连呼吸都显得急促,「阿胤,这……这种乌漆抹黑的花是不是很值钱啊?一朵可以卖多少银子?这里长了满满一林子吧!」
「值钱?的确是,只不过……」曲承胤垂眼笑了笑,他不得不打散夏拙儿的美梦,「一蕊五瓣的乌叶花才具药性,方能入药,而通常一丛乌叶花之中不会超过十朵。」
「呃……阿胤……」
夏拙儿猜想曲承胤告诉她关於乌叶花的生长习性,必定有什麽另外的含意。「要让人中毒死掉,得用掉几朵五瓣的乌叶花呀?」
「一朵。」依乌叶花的毒性,他竟没死成,或许是拜弟弟曲承昌捅他的那几刀所赐,喝下的毒随著鲜血流出体外……曲承胤看著乌叶花,几近出了神地揣测著。
「那……解花毒也是用一朵罗?」用掉一朵还能高价卖掉九朵,夏拙儿拨打著如意算盘。
他对於她眼里的期盼感到抱歉,遗憾地对她摇摇头。「解毒需要用上十朵花,分茎断根并晒乾後,循序渐进地服用一段时日。」
「什麽呀?!」夏拙儿失望极了。
他暂时找不到安慰她的话,只能等著听她抱怨。
「唉,算了!」
倒是她想得开,很快就放弃成为暴发户的想法。「阿胤,这麽一大丛黑漆漆的花,怎麽把那十朵可以用的全找出来呀?全拔回去再慢慢一朵一朵数花瓣?」
「其实不难分辨,多数乌叶花的花蕊是一点红,」他很欣赏她的豁达,笑著指指一朵乌叶花。「拙儿你看,但这朵连花蕊都是黑色的,便是我们要找的药用花……」
×××
过了春、入了夏——
曲承胤随著夏拙儿走到他们所居住的屋舍左侧,进入一间像是堆柴用的房子。
这间柴房面向北边,里面有一些简陋的家具,先前或许是个牧马人住著,所以四处散放著缚马的器具,也有股马骚味儿。
房子由於长时间关闭,空气沉滞且带著一种霉臭的味道。
夏拙儿屏住呼吸,避免吸入大量的尘埃,她推开窗户,窗外风景如画,远处的森林树枝交错,坡底下有一片灌木林,再远一点是沼泽地,上面杂草丛生,还长著一些白的、黄的、红的各种颜色的野花。
「除了你之前睡的那个杂物间,就剩这个房了,若还不满意,你就只好到外面院子找棵树,爬上去睡吧!」夏拙儿回过身,对著站在身後的曲承胤说道。
因为曲承胤住在拥挤的杂物间里,老是无法将四肢伸展开来睡,因此抱怨连连,夏拙儿拗不过他、也嫌他罗唆,才答应让他换个地方睡。
「这里很好。」曲承胤看了夏拙儿一眼,眼里满是埋怨。
「又瞪我?」夏拙儿直想在地上拣块石头,狠狠地朝他的头砸去。
「有这种房子也不早点让我住进来,你就是坏心眼想糟蹋我。」曲承胤也不知真是抱怨,还是又起了和夏拙儿斗嘴的兴致,滔滔不绝地叨念著,「先前把我没日没夜的泡在水缸里,但你美其名是要替我解毒疗伤,那也就罢了。後来我好了些,竟就把我塞进只能蜷著身子睡的杂物房,又不是真没房子让我睡了——」
夏拙儿递过一支方才随手带过来的扫帚给曲承胤,要他嘴里忙著手里也别闲著。
「刚才你也走过了这段路,应该知道那时候要我将你拖到这儿,对我来说是件多麽辛苦又麻烦的事,这样你还怪我?」她生性也不是真的全然懒惰,只不过不喜欢做多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