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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是打算在此永久居住吗?

  终于,他看到对面也有人在园子种花。

  他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金瓶放下花苗,也招了招手。

  他回转屋内去了,并没有把她认出来。

  秦聪竟然不认得金瓶。

  金瓶嘿嘿地笑出来,笑声可怕,似狼桀,她连忙掩住了自己的嘴。

  无比的荒凉袭上她的心头,她低下头,受创后第一次落泪,连她自己都诧异了,急急伸手抹去泪迹,怎么居然还会哭。

  忽然听见有人对她说:「这个时候不适合种玫瑰。」

  原来是邻居老太太,好奇地走过来做免费训导。

  「你好,我姓兰加拉,你是什么太太?」

  「我姓张。」

  「你也是华人吧,同对面的王先生王太太一样。」

  「对面人家姓王?」

  「是,你可有见过他们?一定认得,真是漂亮的一对,承继了一大笔遗产,搬到这里来住,太太快要生养,经过素描,已知道是女胎。」

  「那多好。」

  短短几句话,无意中已将历史交待清楚,没想到他们一点顾忌也无。

  「王先生告了长假,日夜陪伴妻子,真是恩爱,我做了香蕉面包送过去,他们很爱吃,张太太,你喜欢吃吗,我也给你做,你丈夫呢,他做何种职业,你可是移民?」

  金瓶笑笑,不出声,回转屋内,关上门。

  电话钤响了,她一看显示板,见是夏威夷群岛打来,一阵欢喜,连忙去听。

  「金瓶,为什么到今日才与我联络,牵记极了,是否发生过意外?」

  「我车祸受了重伤留医。」

  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金瓶笑,「如果我不见一条腿或是两只手,你会否离弃我?」

  金瓶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

  「我四肢健全,不过,头部受伤,做过矫形手术,现在漂亮得多了。」

  他松一口气,一时间仍然说不出话来。

  金瓶同他说:「在适当时候,我会来探访你。」

  「我向你传真图文过来。」

  不多久,图片收到,原来是师傅的墓地,小小一块平地的石碑,上面刻着CL两个字,连年月日都不落俗套地省下了。

  在时间无边无涯的荒原里,短短八十年或是四十年,有什么分别?

  她看过图片,用切纸机切碎。

  金瓶点燃线香,闭目沉思。

  黄昏,她去市集买水果,意外碰见他们两人。

  玉露双手捧看榴槤,大喜过望地叫:「聪,聪,看我找到什么﹖」

  秦聪转过头去,低声说:「王太太,别扰攘。」

  金瓶就站在果汁摊后边,距离他们不过十呎八呎,可是,他们就是看不见她。

  金瓶想到她读过的鬼故事:一个人横死,他自己不知道,幽灵四处探访亲友,人家看不见他,他不明白:喂,为什么不理睬我?

  金瓶摸摸自己手臂,难道,她已变成了游魂而不自觉。

  终于,他们走开到另一角落。

  售货员同金瓶说:「一共七元六角。」

  还好,有人看得到她。

  她付了账离去。

  这时,玉露愉快地转过身子来,把手伸进秦聪臂弯,「今天满载而归。」

  秦聪神色有异,强作镇定。

  玉露诧异,「聪,什么事?」

  「我看见了她。」他战栗。

  「谁,你看见了谁﹖」

  「我看见金瓶。」

  玉露一听,面孔即时变色,她放下那一篮精心挑选的水果,与秦聪匆匆离开市集。

  他们上车。

  「你在哪里看见她?」

  「就在店里。」

  「她穿什么衣服,怎样打扮?」玉露紧张。

  「我只看到她的眼睛,亮晶晶看穿我的背脊,像是要在我身上烧一个洞。」

  他痛苦地用双手掩住面孔。

  玉露哼一声,「你不止一次看见她的眼睛,每晚她都会在你梦中出现。」

  「不,我肯定刚才见到她。」

  「为什么不与她打招呼?」玉露语气十分讽刺。

  秦聪不再说话,他自身边取出一只扁瓶,打开瓶塞就喝。

  英俊的五官有点扭曲,他顿时憔悴萎靡,一脸悔意。

  玉露把车驶出停车场,斑马线上有行人走过,她剎停车子。

  秦聪忽然低呼:「是她,是她!」

  他伸手指着斑马线上一个女子。

  玉露吓一大跳,定睛一看,送人是一个年轻白哲梳髻的女子,但绝对不是金瓶。

  那女子向车内的他们看一眼,牵着狗走过去了。

  秦聪犹自喃喃说:「是她,是金瓶。」

  玉露厌恶地说:「对你来讲,她真是无处不在。」

  回到家,她一个人蹬蹬蹬走进屋内,气鼓鼓坐在客厅看海,等秦聪来哄她回心转意。

  等了半晌,她气消了一半,秦聪还未出现,她走进书房,发觉他躺在安乐椅里,身边全是酒瓶,他已昏昏欲睡。

  「秦聪,醒醒。」

  才下午三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剩下时间,让她一个人呆呆地发闷,这是最残酷的惩罚。

  她终于得到了他,是真的吗,这一具躯壳,叫她感慨。

  「聪,聪。」她再叫他,一边用手出力推。

  他翻身,索性跌在地下,打一个滚发出鼻鼾,睡得不知多香甜,他根本不愿清醒,随便在何处昏迷都一样高兴。

  玻璃茶几面上还有剩下的白色不知名药丸,都可以帮他速速进入无我境界。

  玉露狠狠地踢他一脚,用力过度,她自己差点滑倒,连忙扶住墙壁,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第八章

  她喘了几口气,站定,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叫她寒毛竖起。

  她转过头去低喝:「谁?」

  「是我,王太太。」

  原来是司机站在书房门口。

  「太太,油站单子请结一结账,还有,上两个星期的薪水——」

  玉露扬一扬手,「马上付给你。」

  「太太,还有马利与康泰莎的薪酬。」

  玉露说:「跟我到楼上拿。」

  「是,太太。」

  她走进寝室,拉开梳妆台抽屉,取出厚厚一叠现款,数清楚了付给工人。

  加上日常开销,所剩无几。

  佣人递上各种账单,「王太太,都是最后通知,不付要剪线了。」

  玉露索性把手上余款也递给她们,「你到银行去一趟吧。」

  「是太太,」佣人欲言还休。

  「还有什么事?」

  「太太你得准备婴儿用品了。」

  玉露发呆 ,半晌才说:「多谢你关心。」

  「还有定期检查。」

  「我知道,你出去吧。」

  玉露疲倦地坐倒床沿。

  抽屉已经空了。

  第二天一早,她到银行去提取现款。

  柜位员同她说:「王太太,户口存款不足。」

  「什么?」她愕然。

  「户口只剩三百多,你看,王先生,上星期分三次取走了所有现金。」

  玉露定定神,「呵是,我一时忘记了,不好意思。」

  她转身离去,孕妇,脚步有点蹒跚,碰到其它顾客,人家反而要向她道歉。

  回到车上,她把自那些人身上取得的银包逐只打开检查。

  真要命,北美洲居民全无携带现金的习惯,五六只钱包里头只得三两百元。

  玉露气馁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下车,忽然脚软,几乎跪倒在地。

  有一双突如其来的手臂扶住她。

  「你没事吧,喝杯热茶。」

  玉露觉得那声音亲切,见一杯热饮递过来,不禁就势喝了一口,原来是西洋参茶。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中年太太和蔼亲切的笑容。

  「我姓张,是你们对邻。」

  玉露在阶前坐下,点头道谢。

  这时,佣人自屋内出来扶起她进屋去。

  秦聪已经醒来,在看报纸。

  玉露冷冷问:「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秦聪抬起头来,十分诧异,「钱,你同我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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