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皇帝留下来穿戴衣物的短暂独处,千慧始终没有开口,她只是默默穿好衣服,整理著散掉的发髻,眼神平静的凝望他,似乎期待著他能说什么。
但他什麽都没说,或许是因为心情仍太复杂,或许是因为不晓得可以跟她说什麽,更或许是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尽量保全千慧。
可面对的是不测的天威,花朝不确定自己办得到。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头上戴了一顶绿帽,更何况是尊贵无比的皇帝!
「两位爱卿平身。」
花朝有些讶异,从皇帝的口中非但听不出来一丝丝的恼怒,甚至和从前一般的亲切温和。这是怎麽回事?
「皇上!」不仅是他怀疑,有人更是忍不住地哇啦哇啦抗议起来。
花朝这才看清楚,跪在他与千慧前面的人既不是千慧的父亲赵政道,也不是任何相关人等,而是「发现」两人幕情的孝亲王天仲谋!
只听见他喊道:「那花朝与赵贵妃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还赐他们平身,太没道理了。」
皇帝举了举眉,俊美的脸容上有丝玩味。
「你是为朕赐他们平身,却没赐你平身而吃味?可刚才是你自己要跪,朕可没教你跪,你自己起来就是了,不用朕叫吧?」
听到这里,孝亲王连忙摇摇摆摆的站起,语气仍不改激愤。
「臣觉得不公平的还不仅是这些。臣认为皇上如果对这样的事不闻不问,会被天下臣民给耻笑!」
「嗯……」皇帝沉吟了起来。
「皇上。」勇亲王也忍不住语气沉痛地开了口,「孝亲王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这种事不仅对皇上的尊严有损,天朝皇室的颜面也无光。皇上若不做出处置,只怕难堵悠悠众口。」
得到叔父的奥援,孝亲王更是胆气一壮。
「臣以为若皇上对这件事宽容,只怕将上行下效,夫纲不振。人人会以为皇帝戴了绿帽,也不敢将奸夫淫妇法办,那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可以去偷汉子,她们的丈夫也都该效法皇上忍气吞声了。」
「你、这、麽、说、是、什、麽、意、思?」皇帝咬牙切齿地问,「朕什么时候要忍气吞声了?朕的头上又是何时戴绿帽了?你给朕解释清楚!」
「臣亲眼见到花朝与赵贵妃同睡一床……」
「你亲眼见到?」皇帝怒哼了声,「床帐明明是掩著的,敢情你有透视眼,可以透过床帐看到床上的是两人?」
孝亲王语塞,但很快道:「床上的是不是花朝与赵贵妃,皇上大可以问他俩。」
「臣……」花朝待要回答,皇帝却以一个不耐烦的手势阻止他。
「岳翕!」
咦,该被问的人是花朝或赵贵妃,皇帝怎麽叫起了岳翕?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应皇帝的叫唤,从厅门口走进来的伟岸男子。
「臣在。」
「朕要你查的事怎么样?」
「臣已查明。」
「好,你说!」
「是。」岳翕答声後,目光锐利地转向群臣。「从仙贝公主突然在西园的宴会里被人抱走,到出现在行宫内花朝所住的房间门口,都疑点重重。皇上认为抱走公主的人,显然是要将大家都引到行宫,才会在抱走仙贝公主後,跑到东园虚晃,故意泄漏行藏。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相信几位大人都明白。」
现场一阵议论纷纭,孝亲王冷哼了声,不屑地道:「想必是某个不平之人发现花朝与赵贵妃的奸情,故意用这招来揭发。」
「王爷的话虽不无道理,不过王爷命人踹开房门,众卫士都还没看清楚房里的情况,王爷便大叫著:『花朝,你好大的胆子……』云云,王爷又是如何知道床帐里的人是花朝和贵妃?」
「这……」孝亲王的头上开始冒冷汗,支吾了一下才道:「本王是……大胆假设!那花朝明明是在皇上的恩典下,被福总管领去更衣,却半天都不见回来。本王一进去,瞧见床帐里有两个人,这里是花朝的房间,床上的一人当然就是花朝,他竟趁著更衣之便,胡天胡地,不是胆大妄为是什麽!他又未成亲,所以是奸夫淫妇。另一方面,那贵妃赵氏原本该在西园与左相夫人一块招待女宾,却在稍早之前不见去向,连女儿被偷抱走也不知,留守行宫的卫士也看到贵妃进了行宫,却没出去,所以本王就猜到床上的人是花朝与赵贵妃。」
说到这里,孝亲王已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爷的大胆猜测还真是神准呀!」岳翕嘲弄地说,「但王爷显然没注意到一些细节。我和戴玥陪伴皇上抵达时,房里还留有某种古怪的香味。我们原本以为是夜昙香烟的气味,但那味道又不全像,经我询问福总管,他说送花朝进房里时,房内同时点著夜昙香烛及薰香,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我问了留守的宫人,无人承认有进房里点亮烟火或是薰香……」
「这跟整件事有何关系?」
「王爷稍安勿躁,我就要说到重点了。单点夜昙香烛或薰香自是无事,但就坏在两样一块点,混合的气味就成了撩人情欲的媚药了。」
「你的意思是,花朝与赵贵妃是中了媚药的关系才会乱性的?」
「的确有此可能。」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替他们脱罪。花朝可以说是遵照皇上的命令回行宫更衣,那赵贵妃又为何而去?这中间没有暧昧,谁会相信呀!」
「朕相信。」皇帝懒洋洋地开口,引起众人侧目。「因为是朕要贵妃去的。」
「什麽!」这下子可让群臣哗然了。
「皇上,您不是开玩笑吧?」始终沉默著的国舅岳朗清惊呼出声。
「这种时候,朕哪有闲情开玩笑。」
「皇上的意思不可能是……」虽然难以置信,但听起来就是那回事,勇亲王不得不硬著头皮问,「整桩事件是皇上一手安排的吧?」
「皇叔,在您心里,朕就这么下作吗?」皇帝委屈了起来。
「臣……不……」明明就是他自已承认的,怎能怪他这麽想?
「朕是安排贵妃回行宫跟花朝见面。就算没有那只猴子惹事,朕也会设法让花朝回行宫一趟。朕这么做,是希望花朝无法再逃避跟赵贵妃面对面谈个清楚。这是朕欠他们的,可是朕并没有下媚药呀,朕才不会那麽做呢,朕……」
「皇上……」花朝越听越心惊,也越迷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朕不要你再继续误解朕和贵妃下去了!」皇帝既激动又委屈,「朕总是想跟你说清楚,但每次想谈时,你总是逃避。朕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所以朕……」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勇亲王越听越头痛,不得不打断他言不及义的长篇大论。
「朕说了那么多,你们……」光看这些人的表情,便知道他用心良苦、掏心掏肺的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听在他们耳里,直如对牛弹琴。皇帝轻喟出声,怪不得锺子期死後,伯牙会摔琴,原来知音者难觅呀。「好吧,朕就用最浅显的方式从头讲一遍。岳翕。」
「臣在。」
「你记不记得定国公从酉里国传回来花朝掉落天马潭失踪的消息时,朕即刻便要戴玥亲自跑一趟酉里国,一来是要定国公班师回朝,二来是要他接替定国公继续搜寻花朝的下落?」
「臣记得。」岳翕立刻领会皇帝是想藉著一问一答,让众人能了解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