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誓,若是再让他错过那孩子接下来的岁月,他就不姓向。
舒展僵硬的筋骨,抹了把脸,突然又有了好心情欣赏礼拜天清晨的朝阳。
一日之计在于晨。
他点头认同古人,压抑不住雀跃地走入浴室修饰门面,准备给儿子一个好的印象。
九点三十分。
奔驰跑车再次停在钟应伶所租住的C栋公寓楼下。
精神奕奕的向乙威,穿着浅灰色休闲服,一身清爽,丝毫不见熬夜该有的倦容。停好车、摘下墨镜,率性卓绝地下了车。仰头望向三楼足足十分钟之久,思索着待会儿的开场白。
蓦地——
C栋地下室飘来一阵清脆熟悉的笑声。
随着声音距离的拉近,逐渐走上来一大一小的人影——
“你这样抱着,妈咪怎么走?”掩不住笑意的女性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咯咯……咯……”开心满足的童稚笑声回响在楼梯间。
向乙威屏息地眯起了眼观望——
钟应伶一身短热裤、短T恤,手捧着装满干净衣物的篮子,右大腿上挂着一个小男孩,一拐一拐地走上楼梯。
显然两人全没注意到公寓外修长的身影。只见小男孩更用力地死抱住母亲的大腿,由着母亲拖着他小小的身子往上爬,这逗得他开心不已,玩得好不快乐。
尽职的钟应伶也奋力装跛地陪他玩游戏,滑稽至极。爬上三楼已是满身大汗,放下手中的篮子,刻意跪坐下地,头贴着门,她虚弱地道:“妈咪不行了,快完蛋了。”说完还煞有其事地两眼翻白。
小男孩蹲到她身旁,慎重地握住她的手道:“妈咪不怕,奇奇来救你了。”
说着奉上两记响吻贴她脸颊,而她亦合作地缓缓睁开明眸,无限感动地道:“喔!我的小王子,是你救了我……”尾音消失在气管里,她倒抽了一大口气。
向乙威正双手抱胸,嘴角噙着笑,潇洒地倚着楼梯扶把看着他们母子。
呐呐地,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希望刚才的游戏能成真。她宁可装死也不愿面对这张恶魔般的笑脸,钟应伶祈祷。
闭了闭眼,再用力闭了一次,发现向乙威仍没如量所愿地消失。她只好继续赖在地上,动也不想动,让时间和耐力展开拉锯。
能拖过一秒是一秒——求生必备座右铭。
她甚至开始考虑能否在不被他抓住的第一时间内,抱着奇奇直接跳下三楼,存活与逃生的机率会是几比几?
“你最好不要想,机率是零。”
不等她反应,向乙威已走近她,轻松地抱起小男孩,举到眼前审视。
他的儿子。
忍不住鼻酸和差点败坏男人形象的热泪盈眶,在小男孩稚气的脸上,他看见属于向家人的浓眉和傲鼻。
不需更多血淋淋的证明了,从远远看见小男孩一头与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黑鬈发时,早已认定。
看着刚才上演的母子同乐剧,他实在很不想承认,他非常、非常地嫉妒钟应伶被儿子抱着的那条腿,她拥有儿子全部的专注。而他呢?看看他儿子正在用那种评估好人与坏人的目光审判着他呢!
粉稚的小脸写着疑问,倒是不怕生地问:“请问你是谁?”显然,对陌生人一律用英文。
好问题!
向乙威露出赞赏的表情冲着他笑了笑,转头瞪了眼拼命打pass的前妻,回头亲切地以中文说:“我是怪医黑杰克,来救奇奇的妈咪,你看你妈咪还站不起来。”
说完将小男孩高举过头,让他骑坐在肩膀上,头顶马上传来兴奋的轻呼;小手扯着他头发,显然满意新游戏的高度。
宠溺溢满向乙威的眼底,双手握住在他胸膛踢动的小腿,他走向杵在地上装死的女人。
“钥匙。”听起来像命令。
钟应伶忽地跳起,颤抖的食指指着他鼻尖。“你……你你……你你你……”显然尚未恢复镇定。
瞄见挂在她裤头上的锁圈,向乙威慢条斯理地伸手取过。注意到她两颊染上红霞,邪气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他转身开了门,顺道空出一手抓过洗衣篮,大刺刺地登堂入室。
随后跟着冲进来的钟应伶,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依然口不成言。“站住!你……你……你竟敢……”只能跟在后头团团转。
向乙威闲散地逛了室内一圈,大抵摸熟了室内的格局。两间卧房,一厨一卫一厅,小巧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只有用来做儿子房间的地方摆满了中、英文各半的儿童图书。玩具并不多,看来钟应伶对教育儿子花了一番心思。
“把……把我儿子……放……放下!”好不容易,钟应伶才吐出了她的宣言。
没有理会她,向乙威刻意将头一偏,以商量的口气问肩膀上的儿子:“妈咪有没有教过你要随手关门?”
稚气的小脸望向现行犯,蓦地扬眉当场扯起母亲后腿。“妈咪!呵!呵!妈咪忘记关门,要扣掉一颗果冻!”
百口莫辩的钟应伶以不置信的眼光瞪着她含莘茹苦养育了四年的小叛徒。才几分钟的光景,就弃械倒戈了?她气得胀红了脸,不甘不愿地扭身回头甩上大门。
做了好几口深呼吸后,扭回头,一鼓作气走向父子档,大喊:“他不是你儿子!”
看见向乙威露出得逞的胜利笑容,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再掌嘴五百遍,喔!真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
几乎没有再开口的勇气,她伸手抢过洗衣篮,走向客厅,就地毯坐了下来;开始折起干净衣物顺便乘机思考下一步棋。
向乙威索性也蹲在她对面。小家伙一骨碌从他背上爬下来,习惯性地坐到妈妈身边,乖乖地从散乱的衣物中找出一双双自己的卡通袜,细心地折叠好并分门别类,动作专心又熟练。
此情此景,又差点让向大男人潸然落泪。他太感动了!看她把孩子教得多好,乱懂事的,害他老把持不住。
悄悄以指节拭去差点破坏他形象的眼角小水滴,轻松地盘腿坐了下来,也学着母子档分门别类地折起衣服。钟应伶没搭理他,迳自专注于手边的工作。
“我会来亚特兰大是因为爸爸他生病住院了,嗯,事实上几年前他就定居在这里了,我是直到他决定动手术才在最近两天赶过来。”
向乙威决定不打破这温馨的“折衣乐”,聊聊天能解释许多事,又可探取敌情与动机;既不伤和气又能有所得,何乐而不为?此乃商场必胜伎俩。
他眼尖地注意到她听见他用算她一份的称呼“爸爸”时,折衣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发誓,有三秒钟。
只是她仍不打算开金口。
“爸爸他老了,没几年可以活了,这几年他天天打越洋电话告诉我,他想抱孙子,想到他都住院了,我好惭愧,想他老人家的心愿就这么简单——”他倒是唱作俱佳。
终于,钟应伶听不下去了。
“住嘴!”连翻几回白眼,不耐烦地道:“那关我什么事?你干么跟我提你爸爸?我警告你——”来不及出口威胁,向乙威又打断她。“我又没有说那跟你有关!”他说得好无辜,表情上有狡黠的疑惑。
钟应伶气得抓过东西就住他身上扔,而向乙威争气地不闪也不躲,缓缓从她扔过来的“东西”中捞起一件比基尼内衣,双手指尖撑开内衣两端肩带,远远对着女主人描摹起来;邪气的目光就着她的曲线非礼了一圈,不忘吹了声狼哨,盯着她红得熟透的脸道:“想不到你瘦归瘦,该有的却是一寸也没少嘛!”拇指抚弄内衣上的丝质蕾丝,冲着她又是暧昧一笑,肆无忌惮的眼光来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