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表情三百六十度转,一脸慈爱地看向身旁的儿子,温和应道:“什么事,奇奇?”
只见他儿子一脸痛苦,无奈地望着他,小声求救道:“爹地,我吃不完了……”他怯怯地瞄了对座母亲一眼,活像伯被逮到的心虚。小手在桌底下扯着父亲衣角,一副食难下咽的表情。
向乙威当场升起被需要的英雄心情,了解地拍了拍儿子肩头,再看了看对面边扒着饭边专心想事倩的钟应伶,知道刚才奇奇饭前吃了太多饼干了。二话不说,抓过儿子手中的碗,一口吞了碗中剩不到一半的米粒,完全负起做父亲的使命。
满足地抹了抹嘴,接受来自儿子感激似的祟拜,自豪不已,终于当了真正的父亲!
真忒的一副愚父相!钟应伶暗付。她从头到尾装作没看见,却不禁开始替他的未来担心。现在就任儿子予取予求了,将来什么时候被卖了真可预料得到。
好一个宠儿子的向乙威啊……
“好!”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喊,差点害向乙威一口帮忙吃的饭哽死在喉咙里:
“咳!咳!咳!你吓谁啊?突然叫这么大声……”
他顺过一口气,捧过儿子体贴奉来的茶水,咕噜灌下腹。半晌,他马上被自己呛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刚才的意思……好?”他被呛得不轻,却不想错失好运。
她肯定地点头。“我答应你。”
随即——
“呀喝!”
顾不得右肩的伤口,他像中了头彩似地抱起儿子高兴地又叫又亲,莫名所以的管家和奇奇也陪着笑得傻呵呵的。钟应伶镇静地微笑着,餐桌上的气氛一片温馨快乐。
“待会儿,吃完饭后我陪你回去搬行李。”向乙威迫不及待说道,就怕她马上反悔。
她为难地想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回答道:“明天吧!你的手还不能太劳累,明天再过去搬行李吧……我们今晚就住下。”
没有意外,厨房内再度响起中奖的欢呼!
第十章
空气沉淀淀的,天色灰濛濛的,似乎暗示着午后将随时来一场大雨。
搬走最后一件行李,这栋C栋公寓的三楼屋子,显得空荡冷清。
为了奇奇,她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的逃亡。除了期望能给他安心稳定的未来生活,也为了弥补她这些年无法完整供应他的精神得失。不可讳言,奇奇是她值得欣慰的骄傲。单亲家庭一路相依走来,不需她多花费额外心思,他便比一般小孩来得体贴懂事。
如果可以,她衷心希望能从头给他一个循序成长的环境,让他在规划健全的体系下,有固定的生活、固定的游戏、固定的朋友……可惜到如今,她依旧给不起。
唯一能在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便是教育上尽量用心。私心是期望他能认祖归宗的,她从不隐瞒他父亲存在的事实,也教导他将来长大,回台湾寻父、落叶归根,她是这么期望的,所以更加强他母语的学习,双语并用,在知识上更要吸收到足以不辱身为向家子嗣,这是她可以做到的,不亏欠向乙威的地步。
何其幸运?这辈子得他这般专一。不管他对她还有没有爱,只要知道他当她是奇奇的母亲,并且依然关心,这便足够了,她不奢想更多。能释放他对她的恨意,对她来说,比什么都值得。
站在三楼阳台往下看,他站在车旁向她招手;永远是她记忆里头的潇洒。
“下来了,东西都搬完了,回家吧!”她听见他朝她这样喊着,脸上是帅气的阳光笑容。
回家?这名词真让人心动。
“好!”她大声回应,学他用力挥手,并回给他灿烂无比的微笑,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
转身,她跑过空荡荡的房间。走出公寓,关上门前,做最后一次巡礼。逡巡了一因,她耸肩。“这次他们大概忘记留线索了吧?”不再回头,将公寓上了锁。
才准备下楼梯,向乙威却已经冲了上来,他冲得很快,差点撞上她,他们站在楼梯口,呆呆相望。
“怎么了?”她问。
他看起来似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怔怔看着她。
是她哪里不对吗?她不禁四下前后仔细摸索,脸上似乎也没什么外来的异物。
“怎么了?”她再问,不懂他干么突然冲上来直直盯着她瞧。
他仍是继续站在原地看她,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岁月是女人的天敌,希望这些年的奔波,不致让他觉得她太苍老……
“再笑一次。”他终于开口。
她发誓,她完全搞不懂他说话的前因后果。
“像刚才那样,再笑一次给我看。”他终于将前后文贯穿连线,完成了一个句子。
她懂了。原来她刚才不经意地展露了足以让西施逊色的倾城笑容!实在很想应观众要求再来一次,可是……
历史教训有学到,好戏上演第二次就没看头了。因此,为了保值,她不能太早自贬身价。她应付似地咧嘴假笑道:“太阳的角度不对了,笑起来就不具效果。等哪天又刚好照射得天时地利人和时,再免费笑给你看。”
他垮下脸,一副讨不成糖吃的孩于气。“不要、不要、不要!人家要你现在就笑!”
唉!男人赖皮的本色,从小孩到成人全是一个样。
她尝试软言安抚。“乖,别闹了,我们回家去,等哪天角度又刚刚好了,我再笑给你看哦。”她走近他,劝哄地轻拍他的背。
他却一古脑儿将她紧紧抱住,嘴巴仍是不依道:“不管,要不我们再到阳台去,那里角度最好,我爱看你刚才那样笑。”他说着便硬搂着她走回公寓门。
“喂喂!你有完没完?”她死命拉住门把,不让他打开。“即使是站到同一地点、同一角度,没有刚才那一刻的情绪也是不成的,你已经在强人所难了!”她挣脱他,直接下楼梯。
他马上跟进,亦步亦趋地走在她身后,追问:“你刚才为什么突然心情那么好?”他努力找原因,就盼她随时有那种好情绪。
因为那时她正在想他。钟应伶在心底回答他,嘴上仍是守得死紧。“因为我高兴。”抛给他一个到此为止的表情,她绕到车子另一边,开门上车。
向乙威站在车门旁,抬头留恋地望了三楼阳台最后一眼,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前仍不甘心地咕哝。“女人的情绪永远是善变的。”
引擎发动,驶上“回家”的路。
事实上,如果向乙威仔细留心注意,他应该会发现:钟应伶今天的情绪一直是半亢奋的。她心情好得很,只差没吹口哨暗示他而已。
“你刚刚在楼上找什么东西吗?”开了近三分之二的路程后,向乙威突然问道,眼光仍专注在路面上。
“呃?喔!只是看看有没有漏掉东西忘记搬的。”她回答得心虚,幸好她的脸正撇看向窗户外的街景,否则真怕被他看出端倪。
可惜向乙威早发现端倪了。会问她也只不过想探看看她有没有准备要跟他吐实,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要找的纸条正躺在他的裤子口袋里。刚才一进门,她东翻西找的,只有他一个人认命地搬行李,也就无巧不巧地拣到这张被夹放在橱柜缝上的纸条——恐吓的纸条。
他没错过刚一入公寓时眼前的景象,一团混乱。那天受伤后没陪同钟应伶上楼,他猜想在当时她进门前就已经遭人闯入过了?她是知道的吧!这两天她一直没回公寓去整理,而刚才仿佛进门前就已经有所准备,似乎是为了找出这张恐吓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