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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向乙威痛得已没力气计较,无法当场揭穿她歹毒的恶行,这笔帐暂时只能记着了。

  “唔……”等不到好心的志愿义工愿意伸出援手,万姿文忍不住了。低呜了声,管不了埋伏的危机,身体的不适逼得她火烧屁股地冲向遥远的洗手间。

  呼!解脱。

  她得以宣泄一番,众人耳朵绷紧的神经也得以休息,子弹似乎也歇腿去了。老板从厨房探出头颅,斟酌决定解除危机,找来一把扩音器,从容站上发言台,嗯哼!宣布——

  “啊——”熟悉的女高音尖叫声第三度响起。

  众人相觑观望厕所方向,评估此次叫声是否又是放羊小孩的老把戏。

  “啊——”尖叫持续,频率由远而近,叫声渐由厕所移出,歇腿观戏的众人悻悻然等着尖叫女前锋现形——

  哈利路亚!

  全场同时倒抽三大口凉气,姿文小姐竟已落入歹徒手里!

  “不准动!谁敢过来我就杀了她!”脸上套了丝袜的持枪男子押着姿文小姐移出厕所藏身处,操着令人怀念的台湾国语放出场面话。

  七成以上的美国人民皆苦恼沟通不良。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大哥要钱的话我可以开支票给你!子弹无眼,犯不着杀人触法。”老板操着广东国语出面谈判了,算准了再过不到两分钟就有警员来支援,说什么他都得防止餐厅出人命,这可攸关往后餐厅的生计与名誉啊!

  “哼!”歹徒冷哼,不屑接受贿赂,撇头看向餐厅角落,他妈的!歹徒暗啐。这会儿哪里还有钟应伶的踪影?一家子三口人早已趁着尖叫之乱而逃之夭夭了!

  行动失败,歹徒气极,抓人质的手泄恨般地用力。

  可怜万姿文差点断气,早已无力发声尖叫。

  “姓钟的,这只是警告,老子下回不会让你活着开溜!”

  歹徒押着人质移向餐厅门口,临出门前不忘对空气放话。直撤离到餐厅外空旷的停车场,凌空开了声空炮弹,将人质朝地上一丢,大转身逃逸无踪。

  咻——

  姿文犹如风中残烛,呆楞楞望着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冷飕飕的晚风袭来,无限凄凉。

  怨啊……

  那歹徒既然针对钟应伶而来,干么抓她当挡箭牌?她招谁惹谁来美国被吓这一遭!惨遭池鱼之殃不说,最丢脸是厕所上到一半,屁股没擦就被挟持,这……传回台湾去她还能做人吗?

  呜……怨那死没同情心的向家三口子,迳自顾地落跑,狠心丢她一人被挟持,太……太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都是她做了人质才得以让他们逃跑成功,况且大家同是来自台湾小岛的老同乡,丢她一人在这里吹冷风未免太没道义!

  不甘心啊……

  万姿文坐在地上品尝人情冷暖,捶胸感慨遇人不淑,细数那前夫妻俩欠她的条条罪状,愈想愈不甘……

  忽地,刺眼车灯直直朝她照来——

  “快上车,快!”是钟应伶!

  奔驰跑车紧急在万姿文身前十公分煞车。

  不由分说,车门一开,在她仍没反应过来前,三两下已被拖上车,扬长而去。

  比拍动作片还来得亲历其境!

  万姿文尚且还没回魂,傻楞楞地望着身旁驾驶座的女特技员——钟应伶,脑筋仍无法消化刚才的一连串过程。

  “坐好!绑上安全带,我们要快些赶到医院去。你有空的话,不妨挪出一只手去后面替他止血。”钟应伶边专心开车边吩咐。

  万姿文这才回神注意到后座的父子。向乙威横躺、眼睛半闭;他儿子奇奇正跪在他身上用力按压他右肩不断冒血的伤口。

  美目霎时间热泪盈眶。

  姿文小姐单细胞的多愁善感又开始发酵。

  他们来救她了!

  他们没有抛下她!

  他们不顾有流血愈来愈多的生命危险,回头来接她!光为了这个理由,前面所有关于他们一家三人的罪状都可以一一赦免了。

  太感动了!

  她就知道只有中国人才懂人情味。

  伸出纤纤玉手,挤了老命也要把血止住!

  如果万姿文猜得到,造成她拉肚子的原因,是因为喝了那杯渗了泻药的开胃酒,她大概会后悔太早特赦了钟应伶的罪,并且早已跳身逃逸。

  现在的她,被人使唤利用了还力图感恩回馈地帮忙止血。

  不是钟应伶特别有良心,更不是因为同是台湾人而拉她一把。说穿了,只不过临时需要多个帮手而已。毕竟她得专心开车,而奇奇年纪小力气又不大,待会儿若想单独处理向乙威的伤口,要搬运他庞大的体型可不容易!

  这件事可不能闹大,她希望随后而来的警卫人员把这件枪击案当作疯子闯关来处理。这种私人恩怨别人插手不来,风声一过,几个礼拜就随着人们遗忘而云淡风清。她是这么算的,去医院不是要送向乙威去急诊医治,只是需要回她熟悉的病房单位,搜刮几样救急的医疗用品。她检视过他的伤口,子弹直接穿透肌肉组织,所幸没残留弹片碎骸或伤及筋骨要害,只是血流得多了些;只消止血包扎外加补充几瓶点滴体液,相信就不会有大碍。她的专业急救判断向来不会错,战地护理的丰富经验不是唬人。

  看着拼命帮向乙威止血的姿文,钟应伶决定不跟姿文计较之前的口头恩怨,对她重新评估一番。也许心里多少是对她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无冤无故被卷进她个人的事件中,被歹徒吓得魂还没附体,就又一头被牵着耍得团团转;这对一个单独前往异乡又语言不通的千金小姐而言,这可是毕生一大梦魇呢!

  唉!钟应伶叹息,无声在心底对她说抱歉,感慨仍是多拖了个无辜者蹚进她的浑水来。向乙威已经够令她头大,现在姿文大概也已脱不了关系!当作给娇娇女一番磨练吧!若不是身不由己,她相信自己会很乐意多交她这个女性朋友的。就看在她是向乙威的未婚妻分上,说什么都得尽到地主之谊好好照顾人家。而且……尽量避免让她波及危险,这得好好构思计划一番。如果可以,她必须鼓励向乙威尽速带着万姿文回台湾,远离这个是非区。

  思及此,心头不由得又浮起淡谈愁绪。已经有五年,她不曾也不准自己再度陷人这种感伤的低潮情绪;那容易使人脆弱、失去生命。

  割舍……做起来简单,要欺骗自己却不容易;像是注射了吗啡仍无法止痛的癌症濒死期,除了要对抗无边上瘾的思念离情,还得用力压抑绝望意念不断侵袭。

  往事不堪再回首,她甩了甩头,努力挥去这番思绪。不期然,发现肩上不知从何时起竟覆了只厚实大掌,恍然明白,后座负伤的男人,一直紧紧地、牢牢地、用着他仅存的意志力,向她证明他的决心。

  尚存余温的热度,稳稳由他掌心传来。不安分休息的他,撑着车门和两分力气,从靠窗的这方空间伸手诉说感情。像要将她全身重量都依入这只手掌来承受,是支持,也是保证,无声地坚持为她遮风挡雨……她听到了,她听到他的誓言,从掌心传进她的心底,是绝不妥协的心意。

  她不禁颤抖,断线的珍珠沿着脸庞滑落。今天第二度,她允许自己再次展现脆弱。这铁血据傲的男人,负伤中仍不断坚持他强悍的温柔,怎能不被打动?就这回吧!让她短暂释放她许久不曾流露的温驯,享受片刻被保护的娇柔吧!等今晚过后……不知道能否还有机会再次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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