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飙幽深炯亮的黑眸莫测高深地罩向吓呆的舞阳。
平日明媚照人的容光,此刻苍白似雪,丰润的双唇被她抿得没一丝血色。眼睑下方的皮肤有着疲惫的线条,曾在那双如春日明潭般的眸里活跃的不屈服精神,此刻委靡不振,她看起来就像个生命力被抽离的行尸。
一阵噬心的疼攫住力飙。
他得紧握住双拳,才没冲上去掐住她脆弱的颈子摇晃。
瞧瞧她把自己害成什么样了,这个笨女人!
如果他晚一点到……
力飙额际冒出冷汗,无法再往下想。
"跟我走。"从抿紧的双唇掷出三个字,蹙眉看见呆坐在地上的女人眼眸闪过一丝惊慌,他懊恼地发现心头再度疼痛起来。他摇摇头,不愿细想,那只豹子虽然负伤逃走,但黑暗的森林还不知道暗藏多少危机,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的口气缓和下来,眼中有着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温暖光芒,舞阳像被触动以的,眼里的惊惧逐渐收敛。
她想起身投向他。
这个意念令她感到困扰,加上四肢软麻无力,只能怔怔地瞧着力飙发呆。
力飙很快眨了一下眼睛,将匕首插进腰袋,伸出猿臂将她从地上抱起。舞阳像个爱困的小娃娃般驯服,身子轻颤了一下,随即偎向他温暖的怀抱,没做任何反抗。
她这举动倒令力飙受宠若惊。他觑了一眼合上眼睑的女人,猜想她大概是累坏了,才会没力气跟他抗争。力飙不禁苦笑起来,他到底在指望什么?以为这个凶女人会因为他救她一命而感激涕零,甚至以身相许、嫁给他吗?
最后的一个意念吓得他险些失手将怀里的女子摔下来。舞阳半睁着眼眸看他,像是在询问他是不是也累坏了,没力气抱她?
力飙的雄心壮志被激起,就算她重得像头牛,他也会咬紧牙关说她不重,何况她的身子轻盈,即使他疲累了一整天,仍算不上什么负荷。
"没事。"他坚定地向她保证,看着她放心地再度合上眼睑,满足地偎依在他怀里。
这情景格外令他心动。力飙勉强将自己的眼光从那张虽沾染污泥但仍不掩清丽气质的脸庞移开,借着星月光辉寻找方向。
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大树洞挺适合两人安身立命的。力飘毫不迟疑地往那里走。
伴着蛙鼓虫鸣,力飙终于走到他打算用来过夜的树洞。怀里的舞阳发出轻微的鼾声,呼吸轻缓而绵长,他小心地将她放在一旁,略微整理了一下洞里才抱她进去,这期间她连眨一下眼都没有。
力飙伸手揽她入怀,她恬睡的模样像婴孩般无邪,注视着她,他向来刚硬的战士脸庞也变得温柔。他伸出指头触摸她柔嫩的颊,沿着分明的轮廓移向她诱人的芳唇。失去的血色此刻全回到她丰润的朱唇,更衬得她娇艳动人,力飙感觉到血液渐渐灼热了起来。
他苦笑一声,暗叹美人入怀的时机不对。他太疲累了,怀里的睡美人也是,此时此刻更不是贪欢的好时机。
他合上眼,想打一下盹,脑子却不肯歇息,一再问着自己为何突然想到婚姻。
他不是一向都抱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吗?
他不是再也不想对任何女人认真吗?
他上的当、受的教训还不够吗?
女人呵,外表温驯似绵羊,内心狠毒如蛇蝎。就拿这个凤族女人来说,她不是才狠狠地给了他颜色瞧,不但踹得他险些丧失男性雄风,连带还有性命之忧吗?
力飙脸上的温柔淡去,表情变得戒备,全身肌肉跟着紧绷。怀里的舞阳似乎感受到枕头变硬,不舒服地欠动身躯。
力飙轻叹口气,将她搂紧,依偎向她,贪恋地吸嗅着她身上泛出的香泽,眼皮慢慢沉重起来。
第三章
从晨光中醒来该是件美好的事,但如果被人用匕首指着要害,再好的心情也会坏。
"别动!"舞阳沉声警告。
她才从他的腰袋里拿回她的匕首,他就醒了过来,她只好被迫以手中的武器指住他两腿之间,绷紧的俏脸微泛着红晕。
力飙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充血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眼珠子差点瞪得凸出来。
老天爷!他才打了个盹,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昨夜还像只小绵羊偎依着他的女人,居然一早拿着匕首指住他的命根子,这女人实在太不可爱了!
"原来凤族人都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他掷出咬牙切齿的咒骂。
舞阳脸色一变,还趴在他身上的身躯小心地移开,眼光戒备。
"不准你侮辱我的族人!"她板着脸道。
"哦?"力飙不怒反笑,眸光更加冰冷,嘲弄地说:"你的意思是,只有你是恩将仇报的小人,你的族人不是?"
"你!"舞阳眼睛冒火。
"不承认?难道你忘了昨夜我才不计前嫌地救了你这条小命?"
"我没要你救我!"舞阳咬着牙,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但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她只能按住心里的歉疚,嘴硬地反驳。
"是哦。"沸腾的怒火在力飙眼底燃烧,冰冷的讽刺自齿缝间挤出。"是我自作多情!在被你踢得命根子痛得要命后,干嘛还在意你死活地追了过来?差点命丧在你刻意引诱我上当的陷阱之后,就该认清事实,不再管你,偏偏又同情心作祟,跟那只豹子卯上,然后又抱着吓呆的你离开险境,等你休息够了,好拿匕首指住我的男性气概!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只怪我太过天真,拿你当好人,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怎能怪你心肠狠毒、恩将仇报!"
"你!"舞阳被他这番挖苦的话气得泪花乱转,心里又怒又委屈。
她也不想这样对他啊,她只是想救族长。
"我怎样?我又说错了吗?"力飙倔傲地扬高满是胡须的下巴,一张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咬住下唇,恼火地瞪他。
"不是故意的便险些要了我的命,要是故意,那我看……"他摇头晃脑,未完的话里包藏着太多不满,冰冷的眸光在她握住匕首的柔荑和倔强不认错的小脸上来回移动。
"我们是敌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保。"她像在说服自己似的。
"说得太好了!我怎会忘了这句话呢?"力飙夸张地叹气,自顾自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记。舞阳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若不是及时煞住手,便要伤到他了。
力飙眼明手快地逮住瞬间消逝的良机,臀部往树洞里一缩,虎掌拍向舞阳的腕部后,改拍为擒拿;舞阳轻呼一声,匕首脱手而出,插在距离力飙脚旁不到两指宽的地面上。
力飙顺势将舞阳带入怀中,将她另一手也捉住,吓得一身冷汗。他刚才是拿自己的命根子赌这个凶女人不会对他这么绝情,结果他赢了,他笑吟吟的注视怀里怒气腾腾的美人。
"看来,你是选择对自己残忍。"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涨得通红的小脸。
"你这个阴险的家伙!"她恨恨地道。
力飙眼一眯,凶狠回到脸上。"再阴险也没你阴险!居然趁恩人昏睡之际,暗下毒手!"
"你乱讲!我根本没对你怎样!"
"那你用把匕首指着我命根子的行为叫作什么?"力飙一字一字地迸出他的不满。
舞阳见他额上青筋跳动,显然还在对这事生气,可她心里对自己的愤怒,又何尝输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