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费心去猜他们惊愕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萸君现在只想冲进去照顾砚熙。
岂料脚跟才刚转开,一声催命符就急贴了过来——
「儿啊!这么晚还到医院来加班,为娘的我体贴地送宵夜来了。」柳母唱作俱佳地辗进门,宵夜往女儿的手里一塞,人却猛往里面探头探脑。
萸君厌烦地转动眼珠。她妈肯定是在看大陆历史剧时,被她某个碰巧目睹到她跟男人扯上关系的姐妹淘告密通报过来的,不然不会满嘴拗口的京片子。
依她娘脸上狂喜的表情看来,那个热心的姐妹淘肯定是很翔实、很精采地转播了急诊室的状况。
「收到了,你可以回家看电视了。」她转回母亲的头,将她往外推。
「不急,我已经吩咐你爸帮我录起来了。」柳妈硬是不走,赖在诊间外东张西望。「听说你是飞似的飙回医院,为的就是一个车祸的男人?老实招来吧,那人是不是我盼了二十多年百年难得一见的黄金女婿呢?」柳妈八婆地觑她。
柳妈一露出不理性的眼神就表示她的婆妈指数升到最高值,若不想办法支开,她那天花乱坠的编剧功力恐怕又将掀起一场浩劫。
萸君非常清楚她妈的破坏力,连忙堆出假笑。
「妈呀,你打哪听来这种消息的?我们只是朋友罢了,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朋友多,你女儿又重义气,朋友受伤了当然冲第一喽!」
「是吗?你觉得你妈这么好骗吗?如果不从实招来,我自己进去弄个明白。」柳妈铁面无情地瞥了她一眼。
女儿是她生的,有几两重她会不晓得吗?
想骗她,连续剧多看几年再来吧!
萸君慌了,她知道她妈很啰嗦、很三八,没想到一 「番」起来也是超级婆妈,难缠得要命。
「人家都累了在休息,随便打扰不好吧?」她晓之以理。
柳妈哼了一声睇她:「你老实招来,他是不是你中意的家伙?」
「是。」碍于情势,她认了。
「做什么的?人长得怎么样?多大岁数?家里几个兄弟姊妹?有没有不良嗜好?喜不喜欢跟你妈一起看电视?」女儿一点头,做娘的立刻兴奋得忘了正经,捉着她的手叽哩呱啦嚷出一串身家调查。
萸君的头更大了!
她终于想起来她落掉的那个关键了——她最该伤脑筋的是砚熙的身份。
她要怎么告诉她妈,躺在里头的是黑道老大,长得很像大哥,有一群凶恶的兄弟,没有不良嗜好,只是职业很不良;不喜欢看电视,却爱画电影场景?
有哪个长辈会喜欢自家女儿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就算是疯女婿疯到没理性的她妈应该也不会高兴吧?
「妈,这以后再谈,先让人家把伤养好要紧。」她陪笑着,不露痕迹地将她妈慢慢往大门拖去。
今天能知道女婿有着落,柳妈就心满意足了。
在上出租车前她笑得很和蔼地说:「等他痊愈了记得带回家让妈替他补一补,顺便去去霉运啊。」
「好,我尽量。」
萸君随口应道,正准备关上车门,她娘又不悦地扯住她的手腕。
「姑娘,你若是敢在人家未痊愈前就甩掉人家或是被人抛弃,你就别想再踏进家门一步!」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定要把人带来。
看她妈一脸狠劲,她岂能反对?猛点着脖子直到车影消失为止。
收回视线她的脚步格外沉重。
她真的很讨厌坏人。
当坏人有什么好的?除了受伤还上不了台面,总是在阴影下生活,难怪叫「黑道」。
唉!他这个黑道老大也不愿意当她的黑市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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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着腮、斜着脸,萸君难得安静地对着窗户发呆。最后还忧郁地叹了口气,反常的样子让屋里其它人看得浑身发毛。
「喂!妖女,你别装了。现在再怎么装柔弱也掩饰不了你粗鲁的天性。而且出外洽公的老大也看不到,只会惹我们恶心罢了!」睦平很不齿她虚弱的模样。
萸君没瞧他,径自沉浸在烦恼里。
「在想什么?」一股温暖朝萸君定近。
温柔的嗓音加上一杯香醇的红茶,这样的关心就亲切多了。
萸君望上祺攸平和的脸,窝心地接过茶杯。
她们两个会一起聚在砚熙的办公室里都是拜皓天的疑心病所赐。
不然她们本来应该是在灯光好、气氛佳的咖啡馆喝下午茶,而不是坐在这里被一只猴子嘲讽。
更可恶的是,砚熙居然同意皓天对她们的禁足!因为他们不敢确定她们会不会又心情不好相约去飚车。
虽然她的信用常破产,但她不希望连砚熙也不信任她。
唉,这还不是最惨的,麻烦的是她妈那关呀。
「真难得,你这次居然没粘着大哥,以前你不都是大哥去哪,你就跟屁到哪的吗?尤其是出事后,你更像个老妈子,天天把大哥当儿子带,今天是怎么了?」不习惯她的沉默,睦平用力挑衅。
「因为有鄞皓天跟着……」她幽幽地瞟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
「二当家?这跟二当家有什么关系?」他一脸困惑。
萸君收回失焦的视线,以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他。
「你没有感觉吗?你大哥每次出事时,鄞皓天都刚好不在,不然就是他故意失手。这代表什么你还不晓得吗?」
「巧合啊!能有什么别的意思?」睦平理所当然地说。
萸君绝望地闭上眼,决定放弃这个蠢才。
「白痴,这表示你们二当家有意陷害砚熙,而你们居然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是太愚蠢,还是早就串谋好了?」再睁开眼,闪的是怀疑的锐光。
「你误会了,皓天不是那种人。」祺攸细声为高中同学辩护。
萸君无可救药地看她。
「你就是这么善良才会被他一直欺负,他那种性格若不算邪恶,那每个人都可以当天使了。」
「可是……」
「哈哈哈……」
祺攸微弱的声音被睦平不可抑止的大笑盖过,放肆的样子让萸君抡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睦平马上举起手投降。
「对不起,我太夸张了。」他道歉,但嘴角的笑痕显得很没诚意。
萸君不领情地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睦平连忙辩解:「我们都知道二当家不安好心,这是从我们认清他之后就存有的共识。现在已经没人会这么认真地指责他狼心狗肺,所以刚看你这么激动才忍不住怀念地笑了出来。」
「既然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为什么还敢留在他身边?」她不懂这些黑道份子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他是头头,不跟着他哪有饭吃?」
「砚熙呢?他为什么养虎为患?」她就不相信依砚熙的内敛看不出鄞皓天的本质,为何还要重用他?
「他们的关系就更复杂了,既是朋友又是合伙的关系,很难拆开喽!」睦平暧昧地颅她一眼。「你吃醋吗?」
「我为什么要吃醋?」萸君凶恶地瞪了他一下,甩头又窝到窗前发呆。
他们道上的事可以先搁着,她家的事才棘手咧!
她娘最近密切发出夺命连环call,不仅照三餐打,外加点心、下午茶跟宵夜,甚至连倒垃圾的时间也不放过。
她的开场白总是「回来吧,把人带回来吧」,过程就是不停地重复这一句,结尾比较精采,会多加「嘿嘿」两声,冷冷地抛下同上的固定台词。
几天下来她被吵得神经衰弱,差点冲去电信局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