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一点。」江涓涓一想起葛莉屋里正「上映」著什么样的画面,就不自在的挪挪身子,只好以开玩笑的口吻来打破她和林隽之间的尴尬。「那个人应该是蛤蜊的男朋友吧?看来蛤蜊的男性恐惧症已经痊愈了。呃……我们该去敲门提醒他们的车子既是逆向、也没停在路边停车位上吗?」好奇怪,蛤蜊交了男朋友,她竟然不知道,蛤蜊的保密功夫还真是到家。
林隽但笑不语,迳自扭转车钥发动引擎。
「我们要去哪里?」江涓涓疑惑。
林隽驶动汽车,回答:「回家睡觉。」
第八章
回林隽家的途中,江涓涓几乎睡著了。
有几次她歪著头偏向驾驶座去,但总在身上安全带微勒下惊醒。当她感受自己微微碰触到他臂膀时,她会蒙胧地转头看著她碰触到的那个部位发愣,那时他会要她将椅子放倒先小睡一下,可是她总是摇头。
她可以闻到他外套上淡淡的香烟和草系古龙水气味,而他优雅掌控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让她联想起钢琴与钢笔,以及郁金香款式的白兰地酒杯。
她想,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明白自己已经爱上他了。
那种在毫无心理准备时被某件奇妙事物猛力撞了一下,激荡至深後才慢慢回过神来的感觉,她无法以言语具体描述,因为那感受对她而言是那么地奇特、新鲜,以及陌生,她还来不及仔细去研究和适应。不过,她也知道,经过一段时间之後,她一定能渐渐了解爱情在她身上所产生的效应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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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涓涓原本暂住的客房起居室内已见不到零乱的遗迹,也见不到任何与她职业有关的杂物:几枝画笔、一个打开的颜料盒、一叠草图——通常其中一页会有个圆形茶渍,因为她总是粗心地将茶杯摆在上面。
林隽在江涓涓的起居室里对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拿几件我未拆封的新衬衣让你梳洗後充当睡衣。」林隽母亲的身高至少比江涓涓矮了十五公分以上,所以他不认为她穿著他母亲的衣物能感觉舒适。
「好,谢谢。」江涓涓微笑回答。或许是心中已有感触,所以她面对他时的态度开始变得坦然自在。
当林隽离开去取新衬衣及乾净的毛巾後,江涓涓便再也克制不了松软床铺对她的诱惑。她朝著起居室另一隔间的床纵身一扑,翻个身,将棉被踢到一旁,想著,只躺一下下就好,听见他脚步声接近时,她再立刻跳起来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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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的脸,只觉得她五官有种说不出的美。他低头轻吻了她的鼻尖,她笑了,睫毛闪动著,只是没睁开眼睛。
林隽犹豫著该不该将江涓涓唤醒,毕竟以一身外出服在床上睡一晚,绝不会有梳洗过後、并换上棉质衬衣睡一晚来得舒服。
「涓涓,你是醒著的吗?」林隽试探地轻声问。
「唔,我必须经过慎重、以及一整个晚上的考虑,等明天太阳出来时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江涓涓双眼闭得紧紧的,好像那么做就可以造成她其实仍在熟睡之中的假象。她好累,几乎是懒洋洋的不想动任何一根手指头。
林隽低声笑了。他在她床沿坐下,继续观察她的反应。
「喂……」江涓涓先是出了声,随即又改口,「林隽。」
「嗯?」林隽垂眼看著她仍闭眼的脸庞,边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边克制自己朝她伸出手去。
「天时、地利……」江涓涓缓缓地睁开眼,将视线对上他的,然後才慢吞吞地撑臂坐起。「人似乎也合,你会不会——」
「会什麽?」林隽似笑非笑,他很喜欢她不再是一副惊弓之鸟的失措样。这表示她已试著逐渐适应他们之间的新关系了。
「做你之前在蛤蜊家门口时想对我做的事?」江涓涓弯起一个微笑,有点像是在掩饰她的紧张,又有点像是在期待。
「我的确会。可是你也知道,」林隽眼底滑动的光芒亮得刺痛她的眼,「我们目前身处的『环境』很危险。」
「嗯,」江涓涓回头看看枕头,再偏头看看被她踢到一旁的棉被,手掌底下的席梦思床更是弹性绝佳。「换个地点或许会『安全』一点,比较不容易一发不可收拾……」那叫什么来著?是不是……天雷勾动地火?
林隽先是轻笑,後来忍不住变成大笑,之後他说:「相信我,这世上绝没有『安全』的地方这回事。」她虽瘦,但看起来是那么地柔软,像是用力一捏就会碎了……
「客厅?不对,危险。厨房?呃,很危险。车库?哇,非常危险……」江涓涓脑袋里浮出一大堆小说、电影,甚至是曾经脸红心跳偷看的影片场景,「果然没有『安全』的地方这回事。」她害怕吗?嗯,有一点。
林隽读心似的问:「你害怕吗?」
没有故作逞强,江涓涓点点头,「欸。」她接著又说:「如果我现在是站著的,一定像个填塞木屑却从膝盖破洞露了出去的破布娃娃。」
「很有趣的比喻,」林隽问下一个问题前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这么做是否明智?「如果我保证不过分,有用吗?」
「说实话,没用。可是,」江涓涓微微仰起头,以低语的音量说:「我愿意相信你的保证。」
林隽缓缓地举起手,轻柔地抚触她的颈背。当彼此脸颊靠近、视线锁上对方之际,她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柔软、温暖,尝起来有淡淡的香烟味道。她先是被动地接受了他的吻,接著本能地回吻他——慢慢地、轻轻地。然後她低下头,细细品味那股温馨的感觉。
此时已十分静谧,屋外夜幕也早已高高挂起。虽然大地阗静无声,两人的心却狂跳不已。
林隽的指尖继续轻触著她的脸颊。
「你太容易相信我了,」他为难地笑著,「对於刚才的保证,我已想办法尽力做到……问题是,现在我正打算出尔反尔,不再持续之前的保证。」他顿了一下,接著又说:「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冲个冷水澡,免得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江涓涓垂著头,仍为刚刚的那个吻而全身轻颤。她想,他真是太狡猾了,竟要她回答这个问题。
出乎她意料的,她听见林隽对她说:「晚安。」
林隽低头在她发上落下一个轻吻,便站起来离开她床边,走的时候还顺便替她将房门落下反锁、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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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寒的夜,冷水澡确实是暂时摒除绮念的良方。
林隽披著浴袍站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前,以毛巾擦拭自然微鬈的湿发,不经意抬头,望见天边一轮月影。
四季更迭就像月亮的盈亏,对他来说是一股能影响他、转移他观点的力量。他需要每一个分明季节所带来的新意,需要季节转换之际的微妙变化,经历寒冷的白昼之後,才更能感受春天早晨的美丽——就像江涓涓多变的每一款情绪般,他愿意耐心等候。
她各方面性格都强烈地吸引著他,让他知道有她的生活绝不会感到乏味,也永远充满新奇与挑战。遇见她之後,他似乎已失去审慎计画的能力,他对她是一种疯狂的感觉——女性是用来崇拜的,他甚至想亲吻她走过的足印。他只能任凭直觉引导著他该如何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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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隽关上房门的声音仍在室内回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