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应该算还不错。」真的不错,每次那个叫林隽的人一在医院里出现,蛤蜊虽然仍是有点紧张,但心情的确变得不错。江涓涓闷闷地想。讨厌!为什麽要问她这种事?不干她的事!不干她的事!
「真的?八字快要有一撇了嘛!」阮姿韵语调浮出兴奋情绪,「你明天会不会去葛莉家探望她?有任何精采後续,要对我详实报导喔!」她其实比较好奇的是林隽情归何处,是否真被葛莉给「煞到了」?
「她出院回她住处时,是我和她一起回去的,我是知道她住哪里。至於明天会不会去探她?呃,大概是会吧……」江涓涓的声音有气无力。
「记得要探探她的口风喔。」阮姿韵紧追不舍。
江涓涓懒声懒气地说:「姿韵,你不觉得你开始像很爱看热闹的『欧巴桑』了吗?」她对这话题真的没有兴趣,极度希望阮姿韵就此打住。她後悔了,原本以为和姿韵聊聊天,心情能变得好些,但得到的结果却是相反!
「嗟,有我这么年轻貌美的『欧巴桑』?」阮姿韵连忙从马桶盖上跳起,跑到洗手台前瞪著镜子打量自己。
「姿韵,就当我再对你忘恩负义一次吧,我很饿,不和你聊了,现在我要去楼下厨房找点东西塞肚子,晚安,拜拜!」江涓涓突然感到烦躁,也突然没了闲聊的兴致,而且也又开始记起她曾讨厌过葛莉。
第四章
车库里通常都不甚通风,也难免有股灰尘的味道,但林隽住家的车库却非如此,反而还相当乾净。除了角落的扫把和畚箕,没有其他该有的东西——因为工具都整整齐齐地被收在工具柜里。
这个车库看起来比较像卖车的展示场,黑色轿车停在正对著车库门的地方,闪闪发亮,一尘不染,简直像一辆没开过的新车。
「双木2号,」林隽穿著睡衣,以半蹲姿态心不在焉地拿汽车专用棉布擦拭著轿车前门。「你说我该怎么办?」
返家後,他早早上床就寝,但三个钟头後竟就醒了,只好到车库替爱车做清洁服务,顺便发发不好意思向他人倾诉的牢骚。
黑色的轿车兀自沉默著。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她对我造成的生理反应。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後来我发现只要一看见她就令我慌乱不安,尽管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改站起身擦拭引擎盖。
「然後,等我再度看见她时,虽然表面上没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异常,可是我血液里肾上腺素的流量会激增,我的心脏会开始狂跳,突然之间,我对她再寻常不过的一举一动都注意得不得了。我……像是著魔了一样。」
纵使曾期待未知的某一天,会出现一个吸引他全副注意力的女性,可是当真出现了,他竟下意识地有种想转身逃跑的冲动。
「你也知道,这种事要是让我那两个猪朋狗友知道,一定会被他们讥笑到逼我去上吊。可是我又需要有人给我些合理的建议……」他低喃的声音充满苦恼,「双木2号,你说我该找他们聊聊吗?老温刚新婚,对这类事有心得,应该能给我点意见,可是,我又觉得不太妥当……」
铜铸铁打的男子汉大丈夫为初萌的情愫所困,好像有点丢脸……想起彼时好友温桓陷入爱河的窝囊样,他还和小柳老实不客气地大声讥笑过温桓没出息。要是他现在的苦恼被他们知道了,他一世英名毁於一旦,那还得了?
绕过车头,擦拭另半边的引擎盖,他自欺欺人地兴起个念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她先摆明了我不适合她,所以才引起我不服气的好胜心理?假使她像其他女人一样,一开始就对我猛抛媚眼,甚至直接说明对我有意思,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她特殊?」
他眨眨眼,暗自揣测著爱车的回应会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葛莉不就从来没对我做出那些小动作,我怎么不觉得她特别?」再度半蹲下身子,他开始揩拭起另一面车门。「江涓涓多半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女孩,偏偏眼神透露出来的讯息又让人清楚明白她是个女人……怎么会有人同时像女孩又像女人呢?麻烦,真麻烦!」发现自己动作出现几分粗鲁,他连忙道歉,「抱歉,我太用力了。」
他走到後车厢,继续擦拭著,也继续对爱车说话。
「你说,会不会是我前阵子太忙、太久没约会,以致脑筋容易不清楚?只要我休个假,多和几位美丽幽默的女性共度,烦恼的状况就会解除?」墨亮车身因应车库里的灯光反射闪了一闪,让他似乎看到爱车在对他点头,他也对自己点点头,「嗯,一定是没经过多方面比较的关系……」
林隽只能将江涓涓的出现形容成一时的感冒发烧,使他失去平衡,一旦高烧退去之後,他又可以恢复正常。
※※※
江涓涓瞄了那只趴在地上的流浪狗一眼,它看起来和她一样累。
它只有眼珠子在动,当巧克力色的眼球像雷达一样转动时,头仍动也不动。她猜测著它为什么看来那么累?昨晚和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狗先生打架争地盘?和方圆五百里内的所有狗小姐约会?她想出声问它,可是一来明白它不会回答,二来自己实在暂时还出不了声。
她昨晚并没有照著自己告诉阮姿韵的话下楼去找食物吃,而是匆促地洗个热水澡後就上床睡觉了。但她睡得并不好,清晨睁眼醒来,发觉心中那股烦闷感非但没有随著睡眠消失,且有更形加重的趋势,因为她看见满屋子的杂乱,嘲笑自己想相亲嫁人的念头是异想天开,哈,谁敢娶她,谁是英雄好汉!
所以她自床上跳起来,记起「有个人」曾给过她建议——运动可以减轻沮丧感。套上运动裤出门後,她绕著附近的公园外围跑了两圈。现在,她弯腰双手撑著自己发软的膝盖,看著那只流浪狗,它终於抬起头,吐出一条细长的舌头,随著呼吸颤动,像是在嘲笑她的不中用。
哎呀,比狗还累,原来是这么解释的……江涓涓也想吐出舌头喘息。
※※※
「七早八早,你来我家干什么?」
葛莉双手环胸,瞪著站在她家门口的江涓涓。
「来看你是不是还活著,」江涡涓没好气地说著反话,「显然我要失望了。」葛莉气色明显比几天前好,她安心了。
「我马上就要出门上班。」葛莉的意思是江涓涓不该耽误她的时间。她实在不习惯平和地和江涓涓对话。
「好吧,那我走了,再见。」目的已达到,江涓涓转身就要离开。
葛莉皱眉看著她的背影,咬咬唇,唤住她,「喂——」
「嗯?」江涓涓停住脚步,回头。
「我厨房那壶咖啡喝不完,倒掉很可惜。」葛莉别扭地说。
江涓涓瞪了她一眼,然後越过她身旁走进玄关。
「有没有东西吃?」江涓涓环顾葛莉的起居室,环境乾净得令她自觉惭愧。她解下硬质背包坐进长沙发里。
「没有。」葛莉不自在地走进自家厨房,从厨柜中取出磁杯洗涤,准备替她倒杯早上新煮的热咖啡。
江涓涓的不自在感不逊於葛莉,她几近是鼓起勇气地问:「蛤蜊,欸……你……身体感觉怎样?」问了心里难受,不问心里也难受,横竖都难受,那乾脆还是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