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坚决的吐出这两个宇。
然而,死巴着他不放的后果,就是得承受一阵像狂风暴雨般的天摇地动。「别摇了!再摇我就吐了。」夏侯熙被他摇得有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赶忙告饶。
「想我不摇,你就乖乖下来。」天色已然全暗,再这么耗下去,晚上的山路可不好走。
夏侯熙不想落地,不想离开这个给她无限安全感的暖背。「那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山里?」她娇态尽现,软语中又透着凄清的可怜,试着打动那颗铁石心肠。
黑暗中虽瞧不见她的表情,可由背上传来的微弱颤抖却怎幺也骗不了人。左敛言心一软,脚下步伐也跟着停了。
她在害怕?怕什么?他吗?
久久,左敛言才缓着语调柔声开口:「你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何况……你是侠女耶!我这个文弱书生怎幺打得过你,对吧?」
半晌,就在左敛言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说话了--
「我不是怕你伤害我,我是……」屏住气息,夏侯熙慎重的像是在透露一件至高无上的秘密。「怕黑。」
「就这样?」哈哈!不嫌大惊小怪了些?
夏侯熙重捶他的脑袋一记,令他吃痛的抱头哇哇大叫。
「什幺叫『就这样』?」病猫又似老虎般的发起威来。「你要是也和我一样得了这种病,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可恶,这不能感同身受的臭家伙。
见她又恢复了活力,左敛言不自觉地松了一 口气,整个人也快活了起来。至于那些「她是骗子」、或是「要离她远点」的自我警告,早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幺时候『怕黑』也成了一种病啦!」他俊脸扬笑,故意调侃道。
「你现在才知道会不会太孤陋寡闻了些?」她礼尚往来的回敬他。「不过别担心,这种病是不会传染的,因为只有我们夏侯家的人,才有资格得这种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东西的怪毛病。」思及他可能会因为不了解而害怕这种病,所以她连忙解释。
「没法医治吗?」世上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教他碰上如此怪症。
夏侯熙螓首轻摇,一绺青丝垂落腮边,随着夜风无意的挑弄拨动,淡淡幽香窜入左敛言的鼻中,令他涣了神、酥了骨,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汲取那销人魂魄的芳香。
「大夫说这是天生的,所以没有任何良药可医。」
「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彷徨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对吧?」他的声音听来竟有些发涩。
「其实也不是全然看不见东西啦,只是会比平常的视力差上一些而已。」再说,她早习惯了。
「例如?」他要求举例,而且非常坚持。
「一定要说吗?」可是她不想说耶!「不说行不行?」
「可以。」左敛言爽快地回答。「只是现在我累了,请你立刻离开我的背下来自己走。」他改以威胁的方式与她谈判。
「别别别!」她将玉臂收紧。「我说就是了。」夏侯熙突然发觉这个人很是难缠,只要他一拗起来,根本没法对付他。
「好吧,那幺特准你可以多待一会儿。」
左敛言面带笑意的以龟速前进,不仅要认真聆听她的一字一语,同时更要全神贯注于地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坑洞,免得一个不小心跌成了狗吃屎。
「快说,我听着呢。」他不耐烦地催促。这女人不会是光想享受服务,而逃避义务吧?
「说就说。」夏候熙呱着粉唇,对着他的后脑袋做了个不悦的鬼脸。「可是我要说什幺?」她完全没有头绪,更不知从何说起。
「我问你答。第一,一到晚上,你的视线能及多远?」远眺前方,他好似看见有座杂草乱生的破庙。
「很远。」答案很是敷衍。
蚊蚋似的轻吟飘在左敛言耳边,若非他便神凝听,只怕会错失过去。
「很远是多远?」这样的回答令人难以接受。
「大约是到……」夏候熙吞了吞口水。「你耳朵的距离。」凭着淡淡的月光,她努力睁大那一到晚上就不中用的灵动大眼,却怎幺也只能隐的看见他耳朵的轮廓,更远就看不见了。
呵,的确是「很远」!
左敛言懒得再说什幺,脚下持续前进。「第二,既然你有这种病,怎幺还敢贸然离家?」真不知是该赞她勇敢,还是臭骂她愚蠢好?
「我没想过这问题耶。」拧拧秀眉,她吐实道。「因为我从来不曾在入夜后出门过。」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就当学个经验好了。
像是对她死了心,左敛言迳自再问:「第三,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使你在入夜后看得更清楚些?」一定有办法,但那会是什幺?
是荧荧烛光就可?抑或是得熊熊火光才成?
「在以前,爹都是让烛火燃个通宵。不过自从有次小妹房里失火后,爹就四处托人买来许多会在夜里发亮的珠子,然后交由工匠镶满所有房间。」那亮刺刺的模样就恍如置身在白画。
是夜明珠。他知道那种她所说的神奇玩意。
「这不难,改明儿个我就弄来几颗让你傍身。」省得一到夜里,他的背就成了她最好的交通工具。
「可你不是没盘缠了吗?」
他轻笑。「区区小事难不倒我,我自有办法。」
趁箸他的心情大好,夏侯熙忙着把握机会问:「这是不是表示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然后自己走了?」
左敛言没想太多,他只想先找个落脚处好好休息一宿,至于分道扬镳的事,就留待明天再说吧。
☆ ☆ ☆
般若寺--那座荒凉已久的无人破庙。
「到了,你可以下来休息了。」左敛言喘着气,急着抛下背上那不动如山的大包袱。
站在庙前,夏侯熙闷闷地问:「你确定我们要在这儿过夜?」
「莫非女侠想趁黑赶路?」他嘲弄的反问。
「当然不是。」扯紧他的衣袖,她不安地偎近他。「不过,你有没有觉得背后老是有阵凉凉的风吹来,好象……好象……」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周遭环境,可是她有鼻子,一个碰巧嗅觉非常灵敏的鼻子,而她好象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多心了。这里只有我和你,以及一大堆乱长的杂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笑她自己吓自己。
夏侯熙不再抗辩,柔顺地由他搀扶进屋,可短短的几步路程她也走得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啊!」尖叫逸出,伴随而来的是一记震天价响的碰撞声。
「小心!」这是左敛言第五次被她一起绊倒在粗糙的石地上。
「可恶!」夏侯熙捂着额上的肿包,索性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我不走了!今晚我就待在这儿好了。」
知道她因挫败而耍起性子,左敛言干脆祭出激将法逼她离开冰冷的地上,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抱着地再走上一小段路。
「听说那些住在山里的妖精鬼怪,最喜欢去扒漂亮女人的脸皮戴在自己脸上,如果今晚你想待在这儿过夜,我是无所谓啦!反正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
他话声方落,夏侯熙就像阵长了脚的风,火速地直冲寺庙内堂,然后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传来。
不消说,她一定又是跌了个狗吃尿的惨状。
「看你这样,我真怀疑你怎幺当得了一个称职的侠女?」左敛言蹲在她身边,半是戏谑、半是疑惑的说:「我问你,这世上有怕黑的侠女吗?」怕黑的侠女还能帮助人吗?她自己都欠人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