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浪,如果你能逃得了,就快走吧!别管我了。」
她听见对方有人发号拉弓。
「不。」沙浪一口回绝。
来不及了,她发现当真正的恐惧来临时,根本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然後,她听到放箭的号令,接著是无数的利器破空声……
她最後的记忆是自己紧闭著眼,双手捂著耳朵,有一堵坚厚温热的巨墙紧紧包围住她,她茫然的等待著痛苦和死亡。
隐约间,仿佛听见阎涤非撕心裂肺的叫喊……
想不到她死前最後的记忆仍是他,看来,她真的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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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
黑岩皇宫内,最尊贵的太后安坐在华丽的厅堂上,接见这一个月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进到後宫来探视她的人,来人是她的儿子,当今的黑岩王阎涤非。
这一个月来是她嫁进宫後所度过最寂静的日子,没有阿谀谄媚的宾客和巴结奉承的官员,内侍宫女也只剩最贴身的两名老婢女,其他人走不进来,她们也走不出去。
她是三天後才发现自己被软禁在後宫的;十天後证实主使者是这黑岩皇宫之主,她的儿子;十五天後她放弃使泼发威,因为没人理;二十天後她终於静下心来等待。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自从知道大仇得报後,她的生活根本没有目标,活著是为什么?她还在找答案就遇上这种事。
她等著看阎涤非敢怎么动她!那孩子根本没那勇气!
「母亲。」
他竟没唤她母后?!
她瞪眼直视阎涤非,发现他似乎消瘦了些……这也难怪,死了个女人,还是目前最得他宠的,不心疼才怪。
「个把月没来请安了,是什么耽误了你?」
「一个女人。」
「是那个倪永的女儿?你为了她做了多少蠢事,竟然还不赶快给我清醒过来!」
「是清醒了。」
哼!听话就好,「那这後宫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派人看守本宫?你想软禁我吗?」
「孩儿要确定在送母亲出城前的安全。」
「你说什么?谁要出城?!」
「孩儿已经派人找到一间环境清幽的古刹寺院,绝对适合母亲前往静修养老,即刻便可以起程。」
「你到底在说什么?!谁准你这么做的?」
「这是孩儿对母亲最後的一点尊敬。」
一只茶杯被掷向阎涤非的面庞,这次他不仅闪过,还奇准的伸手接个正著,他脸上终於现出一丝笑意,仿佛正等著这一刻。他已心死了,也知道就算母亲不在,他也活得下去了。
他的笑让女人不寒而栗,第一次不敢直视这个儿子。
「够了,母亲您做得够多了,享的福也够多了,原本我们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惜您不知福,动了妄念,杀了不该杀的人。」
「我只是杀个该死的女人,那女人杀了我的儿啊!」她到此才发现眼前的男人不再尊她为一国之母,知道他是铁了心。
「她没有。老实说,小阳的死全是他自己贪玩爱冒险惹来的,我愿意陪您一起疯,挑了金安城、杀了倪永将军,还有一堆不知名的倒楣的人,小阳的仇报得轰轰烈烈,全是要博您欢心,抚慰您失去爱子之痛,您该满足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送我走?」
「因为我不得不,我已决定过几天便迎接我最爱的女人进宫,她的命曾经受您的威胁,为了让她能安心住在宫里,我只好请您出宫。」
阎涤非看著说不出话来的母亲,心底再无任何感觉。「没错,珑月没死,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实说,我也认为以小阳身为黑岩国储君的身分,拿整个金安城来陪葬并不算什么,但这里面绝不包括我最信任的朋友和最爱的女人。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无法恨您,只是失望透顶。」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首次感到解脱後的快意。
「过去,孩儿任母亲予取予求并不是因为怕您,纯粹只是想讨您欢心,因为能得您的关爱曾经是我最梦寐以求的,不过事实证明了那终究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我累了,不得不放弃。」
「孩子——」
「母亲,愿您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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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乖,睁开眼。」
阎涤非坐在床沿让珑月靠躺在他怀里,这几乎是近一个月来他每到半夜必做的功课。
珑月又陷在噩梦中,并且梦呓不断,他虽心疼却无计可施,唯一能安慰他的便是确定她是活著的,在那样的灾难之後。
那是他一直不敢去回想的一刻——
当他终於赶到现场,正是第一轮箭网破空射出的时候,他心碎的以为终究是晚了一步,他声嘶力竭的喝令停止攻击,飞身入内堂,入眼的影像让他差点把持不住当场狂嚎。
他想亲手杀了所有参与的人!
但他只是斥退所有人,独自面对惨不忍睹的现场,他看到的是乱箭之中犹可分辨的一具身体,他知道是沙浪,他用他的生命证明了他的决心,但珑月呢?为何独不见她的尸首?
然後他发现沙浪背对所有的攻击,蜷著身体像是拚命要护住某种重要的宝物,他心惊胆跳的小心扳开沙浪的身体,心中狂乱的乞求上天应允他此刻的要求,任何条件,他都愿意交换。
而这次,老天终於开眼了,他看见一个缩成一团全身浴在血泊中的人儿,是他的珑月,她尚有气息,只是昏迷不醒。
「感谢祢,感谢老天……」他的珑月还活著!
阎涤非无法克制剧烈颤抖的双手,他知道她还有救,是沙浪用尽力气凭著他的护体真气捱住箭阵的攻击,沙浪用他的命保住了他的宝物。
「快传御医!还有祈老,把所有的大夫都给我叫来!」
是的,他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了,他要倾尽所有救回怀中这条命,然後珍惜她……
珑月从啜泣中惊醒,恍惚间又要陷入梦境,阎涤非小心翼翼的摇醒她。
「醒来,别再睡了,你不是最不愿意把我们见面的时间全给睡掉吗?快醒来,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珑月困难的睁开眼,分不清身在梦境或现实中。
「终於醒了。」阎涤非放下紧揪多日的心。
在沙浪缜密的保护下,珑月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唯一可能会致命的伤刚好被她收藏在衣襟内的匕首挡个正著,箭头折入衣内,成为令人瞠目的奇迹。
但她却惊吓过度呈现昏迷状态,有时惊醒也只能维持短暂的神志,然後又埋入梦中。
「从她的梦呓和主上的叙述中,我想,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倪姑娘经历了人生中所有的生离死别,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这样的磨难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心力交瘁在所难免,她需要的是力量,支持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这是祈老经过几日的诊断後下的结论。
「如何给她力量?」阎涤非急切的问。
「这恐怕老夫也没有方法,可能的话就是每天输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稳住她的心神,剩下的就要看她愿不愿意配合了。」
「如何让她配合?」他又不耻下问。
「唉!难不成还要我这老头子教主上怎么哄姑娘家吗?」
阎涤非当时面上青一阵紫一阵,差点没一脚踢祈老回家,不过谅在他提供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暂时留著他这条老命以备往後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