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没,小姐请继续休息。」
又一声短促的哀号声,然後像是被突然夺去了说话的能力,外面又恢复清静,但珑月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她快速的整理仪容推门而出,刚好看见沙浪正扛起一个无法动弹的壮汉,搞不好正打算来个毁尸灭迹。
「他是谁?」
「小姐请勿多问。」
珑月审视那被擒的人良久,终於认出他是失踪已久的右将。「不,把他放下来。」
沙浪面有难色,他的服从仍是只针对一个人,那人是阎涤非而不是她。
「放下他,否则我和你主子之间将很难善了。」
沙浪挣扎了一会儿,终於还是听从她的命令放下昏迷不醒的右将。
「唤醒他。」
沙浪顺从的在右将身上几个要穴拍了几下,马上就见右将痛苦难当的呻吟醒来;他看起来有点糟,脸上满是胡髭,身上更有浓浓的酒味,这段日子肯定过得很颓废。
「沙统领先退下,让我和他谈一谈好吗?」
「小姐……」她已经连下了几个令他为难的要求,沙浪有预感,不管这个右将打算做什么,倪珑月和主子都很难善了了。
「拜托……」
沙浪心软的退开,但也只是退到院子角落,距离他们十来步之遥,他还是坚持以护卫她的安全为主,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仍在他的掌握中。
「这趟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吧!右将大人。」
「小人再不是小姐口中的右将大人,小人不配……」右将勉强开口,声音沙哑粗嗄,显然是长期浸淫杯中物的结果。
「何来不配之理?不管你过去曾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你仍然是我印象中父亲最信任的右将。」
珑月的话听人右将耳里,更令他羞愧难当,差点要抱头痛哭起来。
「你应该要放下过去的包袱,好好的过日子才对,瞧你现在这样……我记得你的右手被废了不是吗?但命是留下来了,要好好珍惜,即使不能再拿兵器,做点粗活应该难不倒你。」
右将抹开脸,义愤填膺的道:「小姐是心地善良的人,我不该害你,更不该害将军大人,都是那个人……我来就是要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小姐,让小姐清楚黑岩王的为人,别再被他所骗。」
虽然觉得有点可笑,不过她还是问了。「你想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
「我当初会背叛将军便是黑岩王从中教唆设计,早在一年前他便找上我,我承认我在那样的绝境之中有了怕死的念头,我不像左将无牵无挂,可以为倪家抛头颅、洒热血,所以我接受了黑岩王的条件——」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我全都知道了,当时我也在现场的不是吗?」
「小姐不相信我说的?是不是那天我以刀要胁小姐的关系……我绝对没有想伤害小姐的意思,那时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可以等著跟黑岩王领赏的,可是……是倪将军临终前的一句话震醒了我,将军即使发现我的背叛,仍然要我们提他的头去邀赏,他说他不会怨我们,还要我们有任何生存的机会都不要放过。
「将军的话让我惭愧不已,我那时已经後悔莫及,所以见到小姐又听了小姐说的话,我心中笃定黑岩王绝对舍不得小姐死在我手里,至少那是个机会可以让我和小姐逃出那里……小姐肯定不会相信我说的。」
她摇头。「不,我知道那全是真的,我也相信我父亲会说出那些话,也相信那时的你对我并无恶意,就算你说是他亲手杀了我父母亲我也信,因为当时的情况原本该是那样发展的,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要我恨他吗?」
「小姐……」
「都过去了好吗?」珑月扯起一朵惨淡的笑花。「你是否对我很失望?你觉得我不该忘记仇恨,投向敌人的怀抱是不是?我丢了倪家的脸,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来得有尊严一点?」
右将还能说什么?就算瞎了眼也该知道眼前的倪珑月是属於阎涤非的,想起倪将军死前说的话,恍然觉得自己这一趟似乎是多此一举。
「小姐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已无话可说。」
「不要企图说服我什么,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就算是错的,我仍然不会恨他,恨他只会加深我自己的痛苦,我顶多可怜我自己而已。」
「我知道了,我只剩下最後一句话要告诉小姐,千万别跟黑岩王进宫,虽然我不知道黑岩王心底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件事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不会动手杀你,因为在他的报复手段中并不包括这一项,他只负责玩弄小姐。我知道这样说很难听,但唯独这件事小姐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这是黑岩王亲口说过的,他不会杀小姐,因为早已有人向他要走小姐的命,那人就在黑岩皇宫里。」
「他舍不得杀我……」珑月喃喃自语。
他确实说过好几次这样的话,当时她以为原因很简单,或许带点浪漫色彩,原来并不完全如此。
「宫里的那个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架子能让黑岩王言听计从?」
「应该是太后,她宠爱前太子是众所周知的。」
「是,该是如此。」
「小姐逃吧!如果发现事不可为,就想办法逃吧!」
「我要想一想……」
「我可以帮你,我和我的女人就住在城东,很容易找——」
「不,你不可以再蹚进来,那女人是你决定背叛一切的原因吧?那就该跟她好好的生活,忘了过去,别把你的痛苦传染给她,别再沉溺在过去的罪恶感中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就要有勇气承担。我也一样,我的命运早已经决定在某人手上,我不是怕,怕也没用。」
「逃吧!小姐!」右将尽最後一次人事。
唉……「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这是当初放下一切追随阎涤非时没想到的一点,她不在乎他对她是否还有恨,不在乎他对她的兴趣能持续多久,她凭的只是两人之间那股流窜的微妙氛围,但现在她不得不怀疑,有那种错觉的人或许只有她一个而已。
若真能逃的话她还会在此吗?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她被追逐得好累,选择留在他身边表面上是不得已的选择,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她再也欺骗不了她自己,连他都察觉了不是吗?
他渴望她,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悸动不已,甘愿被囚。
如果进宫代表死亡,他能把她藏多久?
她对他越来越没有把握,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做什么?是否正和宫中那个人讨论她的死期?
这就是她放手一搏换来的结果吗?
第十章
沙浪仍守在原地,距离右将离开後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北方入秋後日照短促,越近傍晚越感到冷风的威力,但……
倪珑月仍站在原地没有进屋的打算,这让他很苦恼,不知该不该上前请她进屋歇息。问题是,他的职责只在保护她的安危,不可以僭越去管束她的行为,但……
她这样一直站著没问题吗?
突然,珑月终於动了。
只是很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却逃不过沙浪的利眼,下一瞬间,就见他闪动身影窜至她身後,却不敢妄动她分毫。
因为他知道她很不对劲,偏偏他要恪守主仆之分——她是主子的女人,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会令他感到罪孽深重。
怎么办?
事情由不得他再犹豫了,因为珑月的身子已经支持不住,整个人像突然失去力气的娃娃般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