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茫茫,我不敢说累。无尘大师说的好东西在哪?又是哪个旅人奉献的经书抄本,还是远处传来的唐卡佛像?」
「都有,不过你现在最想看的应该不是这些,而是一年前寄放在此的灵骨吧!我都帮你整理好了,随时都可以带走。」
珑月讶异道:「大师怎会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无尘大师怪道:「自黑岩军开始驻扎在城外,现在你又回来了,这所有的因缘不都是因这位阎公子而起的吗?」
「珑月还道是大师已臻至化之境,随手一掐便可算出无人可知的未来。」那她就可以善加利用了。
「倪小姐希望老衲帮你算什么?」无尘笑弯了眉,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算我父母亲!」几乎是不用考虑,马上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算你自己?倪将军的未来不是以你之力能改变的,但你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我不需要,我只希望归还阎阳的骨灰後能回到善本寺,或者长眠於此。」
「倪小姐不可以有轻生的念头,你的未来还长得很,不该让一点挫折磨灭了你生存的意志。」
「可是我怕自己撑不到最後,尤其在知道他下个目标就是我父亲……大师,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倪小姐太看得起老衲了,」无尘领著她走进偏堂,来到放著阎阳骨灰的灵位前。「老衲未曾见过那位阎公子,所以不清楚他的为人,但你不同,这几天的相处,你在他身上没发现什么吗?」
珑月低首不语,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她在他身上发现的可不少,除了他强烈的恨意外,他无可匹敌的统驭手段,他慑服人的威迫力,他对敌人的洞察力,甚至他对认定的事物的执著,他冰冷性情後的空虚……
还有他对她的冷热态度,既能冷得令她发寒,又能热得让她心悸。
突然想起城外的那个吻……
「或许未来还有更令你难以忍受的痛苦在等著你,但不管如何你都不能放弃希望,因为倪家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背负在你身上,不妨就用你最柔软的心去看待这一切。」
「大师是否真的算出我想知道的未来?」天知道,她太需要大师那带著灵通的智慧。
「非也,这未来既是你的,理当由你自己去创造,老衲能给你的只是永远支持你的慈悲心。」
答案还是得自己找,不是吗?珑月好泄气。
她吁叹口气。「我不会轻生,至少,我还能为父母亲做到这一点。」
「还有其他疑问吗?」
「没了,我的问题全解决了。」解决不了的,就交给老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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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珑月怀抱著骨灰坛走出善本寺时,正巧遇到寻她而来的沙浪。
「小姐不该未经允许擅自离开。」
「下次我会记得。」她越过沙浪,继续往市街走回去。
「小姐请上马。」他追上她。
「你要我和你共乘一骑?」
这问题让沙浪怔愣住,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和阎涤非的关系。阎涤非虽然把她当仇人看待,但这几日的互动又令人难以揣测他预留给她的角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共乘一骑算是逾越的。
「请小姐上马,沙某会在马前引路。」
「何必多此一举?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十多年,既不曾跌倒扭断脖子,也不曾迷路过,不劳你费心。」
对她的冷嘲热讽沙浪自知不敌,乾脆做个没有声音的影子,牵著马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後。
长长的一段路再没有半句对话,但对於守在後头,双眼不离珑月的沙浪而言,这段不长的时间是他第一次将双眼从阎涤非身上转到另一个人上头,尤其还是个女人。
回到市街,迎接她的是满脸不悦的阎涤非。
「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么好的机会逃离我?」
他看起来真的很气,竟不顾众目睽睽,蛮横的拉她近身,若不是她还怀抱著瓷瓮,这一拉之力足可教她投怀送抱。
「我没有逃,沙浪可以作证,他找到我时我正要回来。」
「是找不到出路才回头的吧!」他冷讽。
「你尽可以往最差劲的方向想,不过这东西……」她退开身,让他瞧清楚她手中的东西。「你得先帮它找个安身之处。」
「这是……」他一脸震惊。
「阎阳。」
「他在里面?」像是不敢面对现实。
「是他的骨灰。」
气氛有点尴尬,她以为他会抱著骨灰坛痛哭一场,但现在觉得那个想法才真的荒谬,他是哀伤没错,但她相信最难过的那一刻早在一年前就捱过了,所以他的悲恸只是浅浅的在眼底起伏。
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瓮,他用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道:「小阳,大哥来带你回家了。」
珑月知道自己不该在此「神圣」的一刻杀风景,但现实的问题总要解决。
「你会遵守约定吗?」
果然,他回她一个预料中的狠厉一眼。
「如你所愿。」咬牙切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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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阎涤非进驻城主仿朱雁皇宫筑成的朱雀府,里头的金碧辉煌让长於北方酷寒之地的阎涤非咋舌。
「这种奢华之美能取悦我的也只是因为一时的新鲜,真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偏爱用黑色玄武岩砌成的黑岩皇宫。」
「或许最大的因素是你对那里的归属感吧!就算再怎么骁勇善战的勇士,支持他们的最大理由永远是活著回家,尤其是有亲人等在家里,最是温暖诱人。」
「只可惜我没有能诱我回家的理由。」他无神的瞪著杯中美酒。
「据我所知,黑岩王尚有母亲在人间。」
「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没错,若不是她,我不会如此积极争取这黑岩国的王位。」
「她必定是个可亲又可敬的母亲,但为何不足以诱你回家?」
「她的可亲和可敬只针对阎阳,我拥有了整座皇宫和整个黑岩国,却独独缺少你口中所说的有亲人等著的家……你不敬我这杯祝捷酒吗?」他痛苦的神色一闪,便要转开话题。
「如果你肯把心思放在寻仇以外的事物,比如扩充後宫、物色佳丽,你不仅能享尽天下男子梦想的艳福,也能拥有万子千孙,你要的快乐唾手可得。」
「然後放你在此逍遥自在?不,你得再找其他更诱人的藉口。」他笑睨著她。
珑月替他再斟满酒杯,偷觑一眼除了他俩便再无第三人的华丽厅堂,他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所以今晚没有胜战後的酒宴,只让战士们得到丰富的食物和充分的休息,在她看来,这样的安排就像为下一场战役养精蓄锐。
「请恕我无法敬你这杯祝捷酒,因为你下一个对手是我的父亲大人,你该庆幸我没有在你的酒杯里下毒才是真的。夜深了,我能告退了吗?」
但他拉回她的身子,使她不得不挨著他坐下。
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这男人似乎越来越喜欢和她的身体接触,并且有越来越亲密的趋势,这让她很困扰,她不喜欢,因为除了羞辱之外,她发现她的体内深处竟有股陌生的潮流在蠢动著,像是被他有计画性的唤起……若是真的,他就太可怕了。
「明天大军便要开拔,你希望跟去还是留下?」
「留下。」
「若我要你跟去?」
「那我就跟去。」
「这么乖?即使我要你亲眼见到你父亲死在我刀下,你也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