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痴喔!笑得像家里死了人谁敢买?X的,再笑不出来,干脆去吃大便好了。”
筠云愣在现场,不敢相信会有人用这么野蛮的话骂人,宣传一直跟导演道歉。这会儿,筠云更笑不出来了,因为紧张,笑太多次,她脸颊快抽筋了。一直重拍,拍到第二十二次,导演、宣传、工作人员一起用眼神和轻蔑的笑唾弃她。
导演不骂了,用求的。“算我求你了,大姊,十二点了,你让我们收工好不奸?”
筠云颤抖,这些人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痛她。
第二十三次,她暍了雪蛤膏,对镜头露出甜美的笑。
“嗯~~好好暍,就是暍这个我的皮肤永远像十八岁……嗯~~”筠云忽然弯身呕吐了。她吐得涕泪四下,五脏六腑像栘了位,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她听见工作人员的嘘声和咒骂声。
筠云很慌,吐完又道歉,拍到凌晨两点收工回家。
回程在车上,宣传咆她,痛斥筠云今天的表现。
在宣传的骂声中,筠云额头抵著车窗,窗面倒影,是一张无血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
筠云欲哭无泪,她吓到了。
这辈子王筠云从不知道什么是压力,现在她知道了。压力会让人想呕吐,想抓头发尖叫,会怕得颤抖,会恨不得消失在这世上,好像与世界格格不入。
到家后,她的家门贴著韩德纶写的便条,他买蛋糕给她当宵夜吃。筠云拿出他给的备份钥匙,开他的家门。
客厅的灯还亮著,筠云踢掉鞋,洗澡,进卧房。幽暗中,看著床上酣睡的男人,她差点哭出来,可是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她没时间也没力气诉苦。
筠云躺下,挨近他,她立刻睡著。
她作恶梦,梦里每个人都在骂她,她想躲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藏。探照灯打在睑上,亮得她眼睛痛,那些恶毒的言语如刃划过心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在梦中哭嚷。
韩德纶被她的梦话惊醒。
他坐起身,开了台灯,看见筠云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啜泣著,喃喃重复说著对不起。
“筠云?”他摇她。
筠云睁开眼,迷悯著。
“怎么了?你在哭。”他担心地问。
筠云眨眨眼。“喔……是梦……”她倦极,眼一闭,又睡了。
“筠云?!”睡著了?!他纳闷。这么快?为什么一直嚷对不起?他抹去她眼角泪痕,义试著抚平那紧蹙著的眉头。
韩德纶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她好一会儿,然后他按熄台灯,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经过餐桌,看见蛋糕还完整的搁著。
她没吃。
他喝完水,出来时,发现玄关地上的手提袋。他捡起,里面的东西掉出来,散了一地。
门红、减肥食谱、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的记事卡、脚奉、行程表……
韩德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他看著记事卡上筠云的字迹,他找到了筠云哭泣的原因。
记事卡上写著--瘦到四十公斤,保持微笑,笑不可露齿,不能乱说话,讲话轻声细语,不准迟到,不情绪化,最后几行写著卡促卡促卡促……
他暗了眸色,知道筠云千开心。这些不是筠云擅长的,违背她的本性,他已经能想像到筠云的压力。
将东西一一放回手提袋,他关灯回房。
上床,将那伤心的女孩揽进怀里。筠云下意识将脸往他怀里钻,呼出的热气吹在他胸膛上。
于是,因为担心的缘故,他失眠了,心酸酸涩涩的,他不忍又不舍。
这是成长,是考验,是每个人都该学的过程,成熟就是不能再只挑喜欢的做,要学著接受下喜欢的,这是成人必经的心路过程。
韩德纶矛盾著。
他不是老嫌她散漫不能吃苦?他不是很讨厌她只知道玩?又笑她过分天真?现在她渐渐学著跟一般人一样了,为工作苦恼,承受著压力,努力适应社会的残酷面,他为什么难受了?
搂紧筠云,韩德纶心乱如麻。
她苍白的脸,那紧蹙的眉,还有伤心的泪,她作的恶梦……全痛到他了。
他更紧更紧地抱紧筠云,这时他有股冲动,宁愿那些苦都由他来承受,宁愿筠云永远幼稚天真,他甘愿倾尽所有保护她,只要她快乐著……傻又怎样?无能又怎样?她让他快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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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吃早餐的时候,筠云忙著背歌词,韩德纶帮她烤吐司。
她挥挥手。“欸,我吃苹果就好了。”
“早餐怎么能只吃苹果?”
“当歌星就是要这样啦。”她耸耸肩膀。
“今天还是很忙吗?”韩德纶倒咖啡给她,注意到她没加糖没加奶就喝。他问:“你快乐吗?”
筠云愣住,抬起脸,看见那双温情的眼,有一刹她差点哭出来,但她立刻压抑住。她微笑,她竟开始学会假笑了。
她假装开心地说:“我觉得不错啊,满有趣的。”不,不诉苦,不想让最喜欢的人笑她没用。
“是不是不习惯?”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会,满轻松的。”她逞强。
韩德纶暍口咖啡,缓缓地说:“要是压力大到真的受不了,要适度反应,在社会上做事就这样,要适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太逞强,别人会榨干你,软土深掘这道理知道吗?”
筠云僵硬地笑了笑。“是工作嘛,工作怎么可能没压力喔~~”
他竟然心酸了。
这不像筠云会说的,这么成熟识大体,她成长了,他却难过了,因为看出她的不快乐。
韩德纶倾身,隔著桌子,轻捏住她下巴,托高,吻了她。这温柔的亲吻带有安慰的意图,她的眼眶潮湿了。
“筠云,不要说谎。”
她低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是有点不习惯,但我会努力。”
原来比起痛快的哭,更难受的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压抑下想哭的情绪。不好意思撒娇,怕他觉得她无能,筠云不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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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云前往公司,进公司前,她深呼吸,做足心理准备。
推开会议室的门,面对众多的工作人员,她开始艺人生活。
日复一日,筠云明白了,艺人过著的是非人生活。
随著日子过去,筠云对于艺人身分非但没渐入佳境,相反的,越来越糟。
这段日子开始录音,上歌唱课、仪表课,拍MV,参与企划会议,各种餐叙,和陌生大老板应酬,应对进退,不堪其扰!
她常在应该说话的时候沉默,应该沉默的时候讲错话,她常忘记对大老板、大导演、大制作献殷勤,拍宣传片时表错情,更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状况连连,越想表现好越是力不从心,越想镇定自然,结果越是神经兮兮,表现失常。
筠云急远消瘦,食欲不振,晚晚失眠,每天上工前都胃痛头疼,收工后还继续心律不整,恶梦连连。
她其实可以跟韩德纶诉苦,可是每当她收工返家,就累得倒床不醒。她其实可以跟朋友讲心事,好好宣泄情绪,但毛毛打来奸几通电话,她正好都在忙,等到她想回电,又已经三更半夜了。每次毛毛约她碰面,她都在忙。
那天,当毛毛打电话通知筠云,她的生日到了要举办派对。筠云答应了,但又临时因为工作爽约了。
毛毛隐忍多时的脾气爆发了。
“你了不起,要当歌星,眼里没老朋友了。”